“自然是,你穿什么颜色我喜欢什么颜色。”他大概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那我若是……”她勾住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说,“不穿呢?”
他喉咙有点发干,刚要搂住她的腰,听见一阵脚步声,转而握住了她的手。
北海公主觉得不能光听一面之词,所以想来找迟怿神君求证一下,没想到一来便看到迟怿神君与神女相拥。那位神女转过身来,就是白天遇见的那位虞渊氏。
迟怿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跟北海公主说:“这是我的未婚妻子,式微。”
难怪她那么清楚,原来她就是和神君定亲的神女,还专门来向她炫耀。
虞渊氏,简直太讨厌。
“白日已经见过了。”北海公主说,放下手中的糕点便匆匆告辞了。
式微正好没吃饱,便拈起碟子里的糕点吃了起来。
迟怿坐在她旁边,问:“你白天就是遇见她?”
式微点点头。
“难怪话里带酸,原来是嫉妒。”
她一口吃掉一个紫玉团子,不屑一问:“她胸没我大,腰没我细,我嫉妒她什么?”
迟怿给她倒了一杯水,说:“北海公主蕙质兰心,不比你一副空皮囊好?”
她摸了摸嘴角的碎屑,接过水,说:“哦,师兄难道不是更爱皮囊一点?”
是的,他确实更爱皮囊一点,那年梨花如雪,他贸然闯进她寝卧之所,一眼情动,只是不愿承认。
三千年后,更爱皮囊的肤浅青帝氏迟怿神君,与空有皮囊的虞渊氏式微神女大婚,整个太皥山沉浸在一片秋意浓中,红枫遍野,层林尽然。
仙鹤排云而上,引着太阳女神从西山之西款款而来,晚晖洒在她裙摆,携一缕温热的日光,步进太皥山青帝宫。
嫁人的式微多了很多烦恼,尤其是当她做了青帝夫人之后,烦恼尤多。
负责迟怿起居的仙官又来跟她说,青帝陛下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要她去劝一劝。
式微说:“他喜欢批公文就让他批,批累了自然休息了。”她的狠心一如往昔。
十几天他都没回寝殿,式微实在架不住聒噪的仙官,只能去找他。
她轻手轻脚地绕到他身后,趁他还没发现来人,一下抽走他手里的折子,看了一眼,说:“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熬夜批改?”
重要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估摸着她这几天就该来找他了,刚打开这个折子,就听到她轻细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细看折子上的内容。
他道貌岸然地说:“事无大小,都要好好看。”
她如水般滑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一手勾住他脖子,一手拿着折子在他左心处点了几下,细细地问:“那是我好看,还是折子好看?”
“自然是你好看些。”他抽掉她手里的折子,扔到一边,握住她温热的手。
“那就陪我去看碧云湖里的金鱼。”她一下从他身上起来,拉着他往外走。
月上东山,碧玉湖里的金鱼都已经睡觉了,漂在水里一动不动。
她趴在阑干上,看着湖里呆愣的金鱼,评价了一句“真傻”,又问:“碧云湖里的金鱼好不好吃?”
他立即回道:“不好吃。”
“你怎么知道,你吃过?”
“好吃就不会养在这里了。”他自然没生过这样怪诞的想法,更没吃过锦鲤。可怜这群小家伙安逸地睡在碧云湖里,不知道女主人正在打它们的主意。
迟怿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不许打它们的主意。”
太皥山的春,丝雨缠绵,山泉丰沛,连带着碧云湖的水位也上涨了,白茫茫的雾气横贯湖面,连着天际。
月光打在清澈水面上,微风拂过,水波涌动,揉成一片碎金。
式微拢了拢外衣,说:“天冷了,回去休息吧。”
太阳女神,不畏寒暑。
她在为谁说冷?
“好。”迟怿解下大氅,裹在式微身上,拉着她回了寝宫,共枕天明。
半梦半醒之间,她的头发轻轻扫过他侧脸,微痒。
杜宇一声春叫,惊破黑天,泛出一片鱼肚白。
他从长梦中惊醒,眼角干涩,神思恍惚。
小窗未关,侧头便看见窗外一院梨花残落,枝叶青青,只留下枝头未开的可怜几朵。
微风浮动,拂面不寒,却吹斜了案前峦翠小鼎里燃起的袅袅紫烟,掀起桌上白宣,上面描的美人还没有画脸。
梦与记忆一同模糊远去,袅袅如烟不留踪迹,唯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水雾笼罩的那座隐隐青山不种梨花,因为他们没有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