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蹲下身,拾起地上的花瓣,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个雨夜里,她和应淮被那群杀手追至林中,因她不小心摔倒误了时机,很快就被那群人追上。
应淮与那群人殊死搏斗,最后却只有被打晕的她活了下来。
翌日早晨,青虞幽幽转醒,入眼所见皆是鲜红。
应淮就倒在灌木丛的血泊之中,身上全是刀口划过留下的伤痕,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
青虞已经想不起那日是怎么带着应淮走出那片树林的,唯一记得的只有肿胀的脚踝、应淮冰冷的尸体还有她沉寂到底的心。
可真正走出了树林,青虞才意识到她无处可去。她身上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别说替应淮立冢,就是寻一方土地为他立碑都困难。
更何况,带着应淮的尸体又实在引人注目,还要随时提防着宰相派来追杀他们的人。
青虞不敢细想,也不敢多作停留。她背着应淮,绕过熙熙攘攘的村落,沿着无人的小路一直走着。
不知是不是老天垂怜,应淮死后,身上一直没有出现过尸斑,身体也没有僵硬。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们不被人怀疑。
路上也有碰到过想要帮她的好心人,都被她一一回绝,只接了几个阿婆递给她用以消肿的草药。
只是她的脚因为伤得太重又治疗太晚,后面已经不能正常行走。
起初青虞还能清楚地记得过了几个日夜,然而时间越长,记忆越混乱,只知道从花开走到了花谢。她就那么背着应淮,不知翻越了多少山头。
天晴的日子就走得远一些,下雨便找处破旧的庙宇避雨;渴了就捧点溪边的水喝,饿了就吃些野果。
等到离京城很远很远,她才慢慢思考他们的去向。
夜空是静谧的蓝黑色,青虞躺在茸茸的草地上,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寻处风景怡人之地吧。”青虞想。
应淮曾经说过,若是不为官,他会寻处依山傍水之地,以一方茅草屋为家。
忙时修篱种花,闲时一张竹椅,一壶清茶,坐于院中尽情享受山林的自然之声。
打定主意后,青虞背着应淮,开始往南走。
直到远远地发现凤凰木林。
看着漫山盛开的凤凰花,青虞想:“就是此处了。”
她带着应淮,慢慢走向最大的那棵凤凰木。
这棵树似乎已经有了些年岁。树的直径约有三尺宽,茂盛的树冠遮挡住了大片的阳光,被风吹散的花瓣落了一地。
青虞缓缓蹲下,拖着应淮的头轻轻地让他倚着树干。
做完这一切,她已累极。
这些日子支撑着她往前的动力似乎一下消失不见,她乏力地在应淮身旁坐下,背倚着树干,看着漫山的鲜红,探手与应淮十指相扣。
“这里景色是美,可惜我没有力气为你立冢了。”
她偏过头,看着应淮的面容,半天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我有些累了,想来找你了,你在等着我的对吧?”
身旁的人并没有给她回答。
她靠上应淮的肩膀,低头瞥到脏兮兮的自己,又有些自嘲地说道:“算了算了,我如今的样子去见你也不太好,还是不要等我了罢……”
她眼皮越来越重,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就在漫山的红花与徐徐的微风中,青虞缓缓闭上了眼睛。
陌尘看着那花瓣在青虞手中被捻碎,指尖立刻一片潮红。
他胸中一痛,别过眼看向别处,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是我忘了,你应该不太想来此处。”
青虞嘴角略弯,说:“其实不然,这里对我来说是美好的回忆。”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向林中:“这里山清水秀,人烟稀少,正是归隐的好去处。”
陌尘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却又听得她慨叹:“应淮应该会喜欢这里。”
隐在袖中的指尖被捏得发白,陌尘不敢向青虞投去一个眼神。他怕他一个忍不住便会将她拥进怀里。
这么多年,他的姑娘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泪,心心念念的却仍是他,叫他如何不心疼?
青虞没有注意到陌尘的神色,她看向林中,疑惑道:“这凤凰木林曾经还好好的,为何那老翁说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
她回过头,声音中已没有刚才的遗憾:“你来这里应该也有别的事要做吧?进去看看?”
陌尘稳下情绪转过脸,声音毫无波澜:“好。”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了最大的那棵凤凰木下。
几百年过去,这棵依然屹立不倒。青虞看着又粗壮几分的树干,伸出手想要抚上它。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我等你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