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随后说,“没有关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想一个名字。”
他手里的鱼肉正在散发出香气,被炙烤得有些发黑的表面冒出白烟。伊森抖了抖手上的鱼。
他的午餐已经准备就绪了,可在他摆弄鱼肉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钻进了他的大脑。
“你觉得安娜如何?来自拉丁语,是‘恩惠’的意思。我姑姑曾经想用这个名字给她女儿命名,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放弃了。我的家人觉得这个名字当时看来有点过时,不过用旧地的时间计算,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伊森笑了笑,他将双手撑在沙滩上,伸直双腿,眼睛看向远方,随后又低下头。
“安娜,安娜……”他来回念叨着,笑着摇了摇头。
他能感知到她就在他身后不远处,鱼肉的香气和海风的咸味同时占据他的嗅觉。他正想回头问问她要不要尝尝他的手艺,可他突然感到一只手放到了他的肩上。
他说不上来那只手的温度和触感,那感觉就像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传来一阵他熟悉的歌谣。这让他想起他在大学图书馆曾见过的,数百年前旧地上的太平洋岛屿土著居民的平面影像。他们身上涂着部族信仰的图腾,聚拢在一起,以伊森听不懂的单调发音吟唱着。
那些仪式十分简陋,可那种如火般浓烈的感情却让当时的伊森完全被震撼,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灵魂的温度。
现在的伊森又一次回想起了那时的感触,他仅听过一次的怪异又熟悉的吟唱在他耳边响起。那种恐怖与崇敬交织的情绪让他想到海洋、天空、落日,还有鲜血和死亡。
他感到自己全身的神经都在这一刻兴奋起来,可这种令人浑身颤抖的激动并未能持续多久。当他猛然回过头,周围的空气已经重新落入平静。
她的痕迹在海滩上无处可寻。
伊森深吐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极乐鸟还在树梢上奋力高歌,那歌声突然让伊森觉得,自己长途跋涉的人生不再漫长。
伊森草草地吃过午饭,那天剩下的时间他都在神不守舍中度过。时间很快来到傍晚,保罗从海岛的最东端开着考察车过来,在雨林里捡到了正在发呆的他。
“我们说好了要去试试独木舟,记得吗?”保罗一边从考察车上下来,一边问他。
“当然,”伊森这才回过神来,“我现在对划船已经是得心应手啦。”
保罗一脸不信任的样子,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他从车后座上取下捞网,扔给伊森。
“走吧,有了我的舷外支架,我们今晚肯定能丰收。”
他们的独木舟就停在不远的海岸处。他们在第一天来到海岛,看到百年前遗留下的这艘船时就约定好了要乘着它出海。
这艘船用整颗山毛榉的树干制成,高起的船头船尾覆盖了鳄鱼皮。如今伊森和保罗当然没有狩猎鳄鱼的手艺,他们用从研究院带来的防水材料修补起了这艘船,还为它配上了两只划桨。
他们一路来到海岸边,伊森率先爬上了独木舟。这艘独木舟足够七八个人同乘,当下只有他们两个,虽然划起来有些费力,但依旧足以与风浪抗衡。
伊森看了眼船身上来自几百年前的纹刻和装饰,拿起了自己的桨。
数万年前,人类就是乘着这样的船只,跨越数千公里的大洋,来到散落在海洋里的孤岛上。
那个年代,在后人的分类中被归为史前时代。如今,在帝国大学联盟分门别类的专业条目中,人们几乎找不到任何与史前文明相关的词汇。人类仿佛已然忘却了那个时代,可即便在那之后经过了几万年,却依旧再没有人完成过这项壮举。
那时候的人决定踏上旅途,是一种征服,亦是一种献祭。伊森想,他们把自己献给海洋、献给风浪、献给夜空,以此到达彼岸。
他无端想起中午在海岸边,那阵灵魂的震颤。
“安娜。”他喃喃念到。
此时,保罗已经拖着渔网坐到了伊森对面,他摆了摆手,又一次将神游天外的伊森拉了回来。
“想什么呢?”他不经意问道。
伊森摇了摇头,他侧身将桨插入海面之下,和保罗一同用力,将这艘沉寂多年的独木舟送入了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