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
大观园上空那诡异的雾气稍微消散了些,能看到四周隐隐约约伫立着的高楼。
经过几个时辰的担忧恐慌,见始终没出现什么“妖物”,众人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反正园子封锁着,他们出不去,想必妖怪也进不来。
担惊受怕了一宿,不能熬的早就钻进被窝,睡回笼觉;不得不熬的还在当牛做马干活。只是大太阳晒得人蔫了吧唧,个个都像棵老葱。
伺候完宝玉、宝钗两口子用饭饮茶,等宝玉歇下午睡,袭人等人才有空凑在侧耳房吃饭。
她们没和宝二奶奶的陪嫁莺儿等人一起,而是四个人单独弄了一席。
“你们可算忙完了,快吃饭。”
跟致力于“晋升”的同事们不一样,麝月的衣着和发髻都很朴素,人也长得朴素。她现在不再贴身伺候人,而是管起外间丫头婆子们的事情,算半个小管家。
关好房门,袭人、秋纹、碧痕三人依次坐下,看见桌上的佳肴美馔,向来嘴馋的碧痕忙拍马屁:“累了好几天,还是麝月姐姐会疼人,知道我们都饿着呢。”
桌上摆着的,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一道昨夜宴席上的扬州狮子头,口感松软;一道炖很烂的火腿肘子,鲜香味直冲鼻腔。素的是面筋炒芦蒿、油盐枸杞芽儿,汤是薛姨妈送来的奶糖粳粥。
四人吃了一会儿,肴馔还剩下大半。
袭人慢条斯理擦了嘴,还没擦完嘴,碧痕就端着洗手盆站到身侧了,她又不急不忙地浣手擦脂。
收拾完,才开口说:“托宝玉的福,咱们几个吃的,比主子小姐们都好,也不用腆着脸去厨房要吃的,吵吵闹闹不够丢人现眼的。所以也得防人妒忌,麝月,这些剩的荤菜单独装两盘,等晚上热一下,送给莺儿、文杏她们吃。其余的给小丫头们分了吃吧,省得再闹到主子那。”
等安排好这些,麝月带着剩菜离开厢房。
见人走出院子,袭人才问秋纹,“对了,早上不是小桃儿有要紧事找你么?怎么没听你回来说。”
秋纹打着哈欠,不太以为意,“那小丫头忒不靠谱,神神秘秘叫我出来,竟然跟我讲,潇湘馆里那位病愈了!”
碧痕扑哧一声笑出来,“不会是小桃儿担心咱们把她忘了,杜撰的吧。昨日病柳树血都呕了半盆,等到下午已没什么气。林之孝家的倒是说,晚上见她起了一次身,吓人的很,跟湘尸一样,怕是回光返照罢了。”
小桃儿的话,两人都不太信,病入膏肓、气血亏空的人,哪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只有袭人紧锁眉头,表情没那么轻松,思索了会儿,对两人说:“林姑娘若真是病愈了,也算三喜临门。或许真是昨夜冲喜有奇效呢。现在宝玉已经成婚,咱们就不必费心盯着别的院子,伺候好主子们就是了。”
“对了,秋纹。”袭人又吩咐说:“薛姨妈送来的粥还有没有,帮我盛上些,我去看看林姑娘。这段日子忙得昏头转向,许久都不曾探望她。”
秋纹又是一脸不情愿,叽叽咕咕地去盛粥,站在院子里,故意大声唠叨袭人是贤惠人、烂好心。
袭人微笑不语,出了怡红院,在众人的目送下,往潇湘馆的方向去了。
等走到通幽长廊,她鬼鬼祟祟四周张望了会儿,见周遭没人。
便一个转向,疾步直奔荣禧堂东廊小院儿。
*
正室东边的耳房里,王夫人坐在临窗大炕上,摇着芭蕉扇子,身下垫的是猩红洋毡,靠的是大红金钱蟒蛇靠背、大红的金蝙蝠大条褥和引枕。
还有正红的撒花椅搭,一应物件都是为了办喜事,应景专门换的。
王熙凤坐在对面,正在说滞留府里宾客们的安排,“太太,东府里的亲戚都安排在大夫人那边了,男宾们是大老爷帮着招待的,反正大房人少屋多,住得开。”
说完宾客,王熙凤又说:“现在头疼的倒不是这些,若是咱们府门一直打不开。那库房里存的干粮,可吃不了两天了。幸好昨晚上马道婆也来吃席,今早我让人领着她,去各个府门转了一圈,兴许能想到些破解的法子……”
王夫人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正说着,下头人打帘通报道:“太太,袭人过来请安。”
“快进。”王夫人本来歪靠在炕上,一听是袭人,上半身猛地就坐直起来。
周瑞家的掀起珠帘,袭人低眉顺目迈着小步子进来,还没行完礼,王夫人就着急问:“你怎么这会儿来了,宝玉没事吧?”
袭人忙答:“回太太,二爷歇着呢。虽然还有些晕乎,但今日已好多了,早晨就着火腿用了两小碗粳米粥,中午宝二奶奶陪着吃了大半碗饭。”
“那就好。”王夫人这才将前倾的身子又歪回去,心底略安,芭蕉扇子摇起来,“看来冲喜一说,还真是有些作用的。你好好伏侍宝玉,苦劳功劳我都记得。”
袭人忙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