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吹进廊下,吹动耳侧散落的几根发丝,她只觉得后背发冷。
耳朵里依旧充斥着马道婆喋喋不休的声音:“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只要再冲一次喜,既能保全大家伙儿的性命,又能安排好林姑娘的终身大事。太太,这是最好的法子了,请您做主吧。”
王夫人的半张脸在昏暗的日光下,已越来越暗,最终陷入黑影之中。她气定神闲,微笑着没说话,却是薛姨妈上前几步。
同林黛玉说:“好孩子,府上这么多如花似锦的女孩子,姨妈是最喜欢你的。其实就算没有今天这桩事,你太太和我,也一直为你留意着好人家。”
薛姨妈比平日更加慈眉善目:“今天太太请我来,也是叫我做个媒人。你瞧瞧,如今宝玉和宝丫头成婚,各个姊妹也都订了婚事。只有你还孤零零的一人,实在说不过去。外头那起子不知道内情的闲汉,说不得还要传言贾府苛待你。”
林黛玉面无表情:“身正不怕影子斜,长辈们若真心善待我,自然不怕流言蜚语。再说,我并不急着定下婚事。”
薛姨妈被噎得一愣,只能着重反驳后半句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活着,早晚是要成亲的。就算死了,下到地府也得配冥婚。”薛姨妈擦汗,找回了刚才的思路。
“你到了年纪,自然要谈婚论嫁。可若是,随意将你许给别人家,你这动辄病痛的身子,老太太和太太怎么能放得下心?要是嫁到省外,又或随夫家外地赴任,恐怕一辈子也不得再见面了。思来想去,还是要想个法子留你在府里的好。再者,马道婆也说了,需要再冲一次喜,这迷障才破除得了。”
留在府里?再冲一次喜?
可府上适龄的公子只有宝玉一人,难道这些人是要姑娘以平妻之礼嫁给宝玉?
主辱仆死,紫鹃愤愤地想,这怎么能行呢?
涉及到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被谈论的当事人是不好评价的,否则会被人指摘为不检点。这时候,自己身为贴身奴婢,就得替主子表态。
紫鹃上前福了一礼,随后挺直腰板,特意放大声音,叫院内的众人听到:
“薛姨妈,您是好意。可我们姑娘是姑苏林氏嫡女,林家四世列侯,书香门第,簪缨世胄。姑娘身上又流着敏姑奶奶一半的血,身份尊贵。如何能做平妻呢?这简直是羞辱。”
“平妻?”薛姨妈愣了,她嫡姐可不是这么交代的,“谁说要做平妻了?”
“不做平妻,难道还做正妻?”紫鹃也愣了,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紫鹃误会了什么,薛姨妈不禁哈哈笑出声音,像是在嘲讽紫鹃的自作多情,“谁说是要和宝玉冲喜了?”
“那还能有谁?”
薛姨妈:“府里还有另一位公子,只是比林丫头小两岁。俗语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二金满罐。环儿和林丫头不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正是一段良缘。到时候,林丫头也不必嫁出府去,依旧尽孝于老太太膝下,你和宝丫头俩人,姊妹变妯娌,还能一处玩耍。再好不过了。”
贾环?
紫鹃着实没想到,这人选如此离谱,
她气极反笑:“环三爷?且不提才情品貌不般配,姨太太您且放眼看看,有官宦门第的嫡女许配庶子的吗?”
这一下可戳到薛姨妈的痛脚,她自己就是庶女,谄媚了一辈子,现在还要被小丫头指着鼻子骂,顿时气得脸涨红。若不是为了宝丫头,她还不想当这个恶人呢。
周瑞家的见薛姨妈势弱,忙帮腔喝道:“你个以下犯上的小蹄子,主子间说话,你插什么嘴?痰迷了心窍、猪油蒙了心的下贱胚子,连尊卑长幼的道理都不懂,还在这议论嫡庶?亏得你还是家生子,张口闭口林家如何尊贵,好像我们国公府都配不上似的。”
“再说了,现在贾府有难,你不想着怎么帮主子尽孝,反倒挑挑拣拣起来。莫不是还想着当宝二爷姨娘的春秋大梦呢?他娘的你个下作东西,不知羞耻!”
说完啐了一口,狠狠剜了紫鹃两眼,又瞥向林黛玉,意有所指地说:“不知跟谁学得,说话这样刻薄,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院子里满满当当都是贾府下人,平日在外作威作福惯了,不都是依仗国公府的威名吗?自然也不爱听林家显赫清贵那些话,此刻听周瑞家的骂得脏,只觉得解气。
黑灯瞎火下,不知道谁混在人群里聒噪叫嚷着,“丧了父母还挑三拣四,有人娶就不错了!这风一吹便倒的身板,一看就不能生养。甭说环三爷,就是配我那赶大车的儿子,我还不乐意呢!假清高。”
“哈哈哈哈哈哈……”
婆子们哄笑成一团。
“你、你!”紫鹃可气得真成紫脸了,鼻子愤怒地喷着气,像匹野马一样。
马道婆也哧哧看着热闹,只是忽然眼前一黑,她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林黛玉站到她跟前。
这个貌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