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大的胆子，”袁太后倒是不急，悠哉地一扬手，又让身边的掌事送来了一壶好茶。
她低头慢慢地吃着，也不忙着开口，保养得当的一双玉手端着茶盏捏着茶盖，却发出了几声叮当作响，在这空旷的大殿上格外清脆。
“我胆子当然大。”
众人屏气凝神，看向毫不在意的元硕。
这位王爷平日里恣意洒脱惯了，此时唇边的笑容也带着几丝不羁与狂妄：“不然您老人家凭什么以为，我敢娶你们家的姑娘？”
他垂首轻轻抚了抚袖，似是嫌殿外的阳光太过刺眼，扰了他身上的雅兴。
“袁青黛……”他轻嗤出声。
“本王本还以为，太后对本王颇为看重，觉得至少比那个酒囊饭袋的云川世子要好得多，没想到啊没想到——”
“联姻也就罢了，还找来个最不受宠的——义——女，”元硕觉得好笑，“本王就这么掉价？”
“原来殿下是担心这个，”太后闻言总算是眉眼中带了一丝笑意，茶盏也不再发出声响，又恢复了往日的闲适之态。
“既如此，我倒是有个法子，袁家适龄的姑娘有不少，不如——”说话间，她便看向袁家宰相。
“周大人方才不是说，不知道我们袁家的家主是何居心么，正好我兄长的长女如今也该是时候寻一门亲事，只不过小姑娘眼光高了些，仗着自己是高门大户，一直未能点头应了说媒的人，既然明王殿下都这么说了，今日正好父亲大人也在，那我便做个顺水人情，将侄女许给明王，做那堂堂正正的明王妃，如何？”
还不等袁宰相反驳，元硕便抢眼一步表达了不乐意。
他身上的血痕早就开始凝固，如今紧紧地扒在他的衣衫与肌肤上，暗红色的痕迹趁得他多了一丝邪气：“太后啊太后，我这单枪匹马地杀出重围才能见到您，可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的小事。”
“况且，”他淡淡地瞥了眼一旁的宰相，“我什么身份啊，宰相大人愿意把自己心尖上的小孙女许给我？”
“我这种烂人，就该配你们这里最低贱的人，宰相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倒是直戳袁宰相的心头。
谁家劳心劳力拉扯大的贵女愿意许给这么一个嘴里没什么把门的男子，就算他是亲王又如何，自家姑娘将来是要做皇后的料子！
袁宰相低头没接话，只是缓缓扫了眼坐在高处的太后。
袁太后一个寒颤：“是我思虑不周了，那明王殿下您今日为何要这般行事？这要换作另一个太后或者皇帝，您的脑袋都要掉了八百回了。”
“太后您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来在城中名声就不太好，”元硕耸耸肩，“和郡主的婚事不也是有这层关系在？”
“所以我就想啊，既然我这个人太差，莫不是袁家看中了我的才能与实力？”
他挑眉：“今日这单枪匹马的杀进来，也只是为了验证本王心中所想罢了。”
殿上众人：……
“如今一看，本王还真是猜对了，”说到兴头上，元硕不由得眼睛都发了亮，“长这么大，本王第一次如此受人重视！”
“当然了，”袁太后接过话，“只是说到底还是我们袁家的疏忽，竟让一个如此不听话的郡主进了殿下您的门，既然她胆子大到不和你我打声招呼就溜去了薄州，那不如哀家直接下旨，杀了——”
“太后啊，”元硕笑叹，“既然袁青黛进了本王的府，那便是本王的人，为何还要听娘家的召唤呢？”
“明王多虑，”袁太后保持着微笑，“哀家这是治她一个乱臣贼子——”
“那要治，不也应当是殿下来么？”元硕不再看她，缓缓转头看向德仪，“您说呢，陛下？”
袁太后面色微怔，随及笑道，“哀家下旨，与他德仪下旨，又有何区别？”
“不一样。”
一直低着头阴沉着一张脸的小皇帝此时此刻终于哑着嗓子发出了声：“袁家是袁家，朕是朕。”
话音刚落，便听得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
薄州。
“冯掌事一事总得有个了解，”余笙撇过头去，看着身侧穿梭的行人，“我就是觉着——”
“觉着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就只是做到平息他的冤屈？”
“嗯，”余笙意外徐逸能如此懂她，点点头，“我不是个完美的女子，我也有自己的脾气，总之就是——”
“冯掌事为了薄州鞠躬尽瘁，到头来长眠于此，却被百姓指名道姓骂了这么多年，他又凭什么这么受着？”
是啊，凭什么。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余笙与徐逸也没有那通天的本事不让薄州为何遭此劫难的事情传出去，但凡是在薄州城中生长的老人，都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八成缘由。
可他们却选择了闭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