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缺那个,“不缺”两个字我都说累了。幸好门口站了一个侍卫,我给他交代一番就可以安心睡午觉。
“白姑娘……”黄昏时分,房门外面传来宋墨成的声音,“嘿哟,瞧我这记性,该叫您郡主了。”
“大人。”我开了门。
“郡主,老夫这不是要下值回家了吗?来问一句,您……就眼下这事,要告诉昀儿不?”
我愣了愣,想起自己今天出门找宋墨成时特意追着他的车跑,等他离家有一段路了才上前去。其实有什么用呢?也只是瞒一瞒宋昀而已。现在回想,我竟记不起这么做的缘由,似乎极尽所能地隐瞒已是一种本能。
“这并非秘密,大人随意定夺吧。”
宋墨成摆摆手,“哎,哪里是秘密不秘密的问题呀。这事儿吧……得看你想不想让昀儿知道,就是说,你想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样子。”
“管这个做什么。我与宋公子就是萍水相逢,不会再见的。此事无关紧要,说了也不过一桩趣事,不说也只是省些口舌。”
最终宋墨成没有告诉宋昀。我想,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一个人在记忆里,始终把我看作那个好好生活的白朝露。
-
晚间推开门,与寒气撞了个满怀。我立于檐下,目光投向州衙的值房。这个时辰仍有一大片影影绰绰的光亮,在无垠的夜色里孤独且显眼。而那团光里,有人影嵌在菱格形镂空窗格上,端坐桌前,奋笔疾书。
这是州衙的官员在加班加点工作。今天下值的时候,除宋墨成外,其他所有官员,包括刺史,司户以外的五位参军,乃至长史、别驾这两个闲职,都没有走。那位姓章的刺史大人还曾振臂高呼:“时疫不滚蛋,老子不收工!”底下一片响应。
我知道他们在忙什么。这几日,外面已经划出几处养病坊,官府拨款买的第一批药材正在分发,两味罕见药也派了人手去寻找,寻找的范围正是我说过的——充满瘴气的山间密林。
当然了,这个过程是阻碍重重的。叫花子把养病坊当家,有家可归的人却未必乐意进养病坊。官府的对策是“养病坊你爱进不进,但有人举报你四处乱跑你就必须进”。除此之外,人手不足也是一大问题。城门口、养病坊、挨家挨户都有大量需要衙差的地方,衙差却不乐意靠近病人,加之衙差中已是患者无数,很多理论上勉强可行的规则未能落到实处。对此,刺史大人以身作则地熬了几个大夜,又放出了“参与防疫者来年免‘牛皮税’”的诱人条件,情况才有所好转。至于“牛皮税”这个我从前听都没听过的词,则是当下众多苛捐杂税的名目之一。
每每见到上述场景,我的眼眶总要湿上一阵子。大约是因为感动吧。如此人间惨剧,好在官府没有视而不见。
可是我又仔细听了一番,发现这群百姓父母官今晚的工作任务是:去永安寺上香祈福。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不问苍生问鬼神。
-
蓦地,前方一阵劲风向我袭来,隐约有黑影闪过。
我吓得猛然回头,却见一切如常,房门半开,室内静如死水。再转过头时,四周已亮起七八盏巡夜灯,两队侍卫从黑夜里冒出来,手执明晃晃的大刀。
“出什么事了?”碧环向前一步挡在我身边。
“在抓窃贼,惊扰郡主了。”领头的侍卫向我一揖。
身后,有人破窗而入的吱嘎声骤然响起,一条通体黑衣的人影被揪到廊下,来处竟是我的房间。而揪他的侍卫,我也没看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不是我房门口那个。
恰在此时,外出祈福的官员回归州衙。章刺史跟我说了好一番安抚的话,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他,我其实没怎么被吓到。
我听见其他官员的交谈声:“好一出请君入瓮,还是章兄有主意!”“老宋可算是能安生几日了。”“快叫人回来吧,这个牛脾气……”
人各自散去,我道了一声“无妨”,转身阖上门。待门外脚步声渐远,碧环迫不及待地有话要说:“侍卫像是埋伏好的。”
我也发现了异常,点头道:“刺史回来得也很巧。”
“还有宋参军说过,他回家查账就是因为有贼偷账册。”
“可是既然账册在他家里……”
“郡主可有听到那句‘请君入瓮’?以此切入,或可推知此事的全貌。”
我们汇集起所有线索:账册好好的放在家里,平日里的工作交接不是衙差来找宋墨成就是宋墨成去医馆找人,他怎么就突然来了一趟州衙呢?而今日晌午他来了州衙一趟,晚上贼就跟着来了,他来州衙会是做什么的呢?请君入瓮的“请”,或许就是这么完成的。要想吸引窃贼,宋墨成会留下账册,或者给贼带来有账册留下的错觉。
而我的屋子,就是那个“瓮”。
之所以成为“瓮”,乃是兼具了天时地利人和。今晚所有官员外出做法事,他们在传舍的寝房个个门窗紧闭,唯独我这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