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换件衣裳,莫要着了风寒!”
她家小姐自小体质虚弱,连枝是最清楚的。
“我没事……”温衔青见人着急,下意识便去安慰,可她实在太冷了,身体无意识的细颤自下水后便未曾停歇过。
颈后的莲印恰在此时爆发出一阵剧痛,她狠狠地颤了一下,上半身几乎疼得麻木。
这莲印虽日夜出血,可从未这般疼过,有那么一瞬间,温衔青以为自己快死了。
在彻底昏迷前,她看见了连枝焦急的神色,和视线尽头那影影绰绰的身影。
像极了小将军。
*
许忱音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唤来寝殿的丫鬟,问自己是如何回宫的。
她还记得自己呛水失去意识前,是温姐姐攥住了她的手。
“公主,是陛下听闻了您落水一事,派公公接您回来的。”
听罢这话,许忱音本应放下心来,可不知怎的,她总有些怅然若失,心神不宁。
“皇兄现在何处?”她掀了被褥,下了榻,有些迫切地寻求一个答案,“告诉我,皇兄在哪?”
“音儿。”君王拉开垂帘,示意丫鬟退下,他于榻边坐下,轻声道,“好些了么?可还有哪处不适?”
许忱音摇了摇头,又问:“皇兄,你可知温姐姐如何了?”
于政事上果决的君王此时却犯起难来,他垂眼躲避许忱音探求的视线,试图转移话题:“音儿饿了么?晚膳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酥……”
“皇兄,你为何要避着……”许忱音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音儿不想吃什么糖酥,只想知道温姐姐现下如何,有这么难么?”
良久的沉默。
此后,君王沉沉叹了口气,他终于松了口,道句:“大都西郊,她在那里。”
*
夜色浓重,灯火阑珊处,树影摇曳。
楚淮序在世人面前隐姓匿迹后,便住在西郊的一间小院中,此刻万物沉寂时,这方小院里却灯火通明。
“将军……”连枝绞着手,轻声道:“很晚了,您先去歇息会儿吧。”
楚淮序听了这话,也不见反应,他长睫轻颤,拿了帕巾,轻拭着温衔青的脸。
适才大夫来过,除了落水后染了风寒,皆道瞧不出让人迟迟不醒的原因。
那么唯一导致这一切的可能,便落到了温衔青颈后这古怪的胎记上。
“阿青这莲印,是何时成了这般模样?”他开口,嗓音微哑。
“没多久。”连枝回道,“也就前阵子,原本盛放的一朵莲花一夜生根,成了株并蒂莲,可当时……”
她顿了顿,看向温衔青没有发丝遮挡的后颈处,这株并蒂莲的两朵莲花,都已全然绽开。
“当时,”连枝深吸口气,接着先前的话道,“它还不长这样。”
许忱音到的时候,正听到两人的对话。
此后她便找到了心中不安的来源。
因为失足,许忱音没能吃到今日的那碗凉面,如今给她做凉面的温姐姐,她也寻不到了。
她弄丢了这世上,最最温柔的一个人。
*
只是当时的他们都未曾设想,温衔青会昏迷这般久。
久到秋冬交替,千里冰封。
久到谢玄知已熟悉与锄头和农田打交道的日子。
久到食肆内的桌椅上积了一层灰。
而御厨在那个九月里便招供出了赵寒舟,韩文赋说尽了好话,却也难逃降职的罪责,陆千霖更是被贬至梁州,惹人唏嘘。
平治十年的十二月里,楚淮序隐着面容,去了一趟远山镇的长安寺。
听人说这里祈愿很灵,供灯一盏,有求必应。
小将军原本不信这些,可为了那人,他也愿意一试。
这一日,他在寺庙门前遇上一个高僧。
高僧问:“施主,所求为何?”
楚淮序回:“只为一人。”
愿她平安顺遂,愿她长岁无忧,愿她如今的所有苦痛,都能让他一人代受。
“施主,”高僧一笑,“这该是您的劫数。”
未等楚淮序反应,他说罢便转身离去,一阵风过,他的身影便消散在云雾之中,再看时已没了踪迹。
只留下那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