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云海苍茫,瞬息万变。
重重雾霭下,群山连绵,地势险峻。
银色闪电倏地划破苍穹,惊雷声接连在耳边炸裂。
清寒心惊胆寒,逆风狂奔。
“啊——”前面传来跌倒的尖叫声。
清寒急得止步回望,看见大师姐金环扑跌在地,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冷汗,赶忙跑回去拉她起来:“金环!要不我背你?”
金环抬手将她撩了个趔趄,勃然大怒:“跟你说过多少次叫我大师姐!”
清寒眉头一皱,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
金环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油布包,塞进清寒的手里:“不要管我了!快走!”
清寒一愣,站在原地不动。
金环泼口大骂:“小贱人!想跟我一起死?刚才就叫你走,偏不听!要不是泥石塌落,断了那老贼的路”金环忽然哽咽,双唇泛着紫灰,“我的人全没了,难道要我看着你也——”
清寒沉默。
她今年刚满十六,就被提拔为寒水宫主。
年纪轻轻,难以服众,别人不要的脏活都往她身上泼。
一年来,所有的事她只能咬牙接下。
好在每次迎难而上,都顺利完成谷主夜决明的交派,没有再受惩罚。
这一次不同,夜决明想要江盗财手里的血蚀残卷,说那本就是属于地狱谷的东西!
谁不知,江盗财凶狠毒辣,杀人如麻,岂敢请命去招惹他?眼见烫手的山芋又要落到她的头上,金环忽然带着人挺身而出,将此事揽下,仅命她当副手,依约前来接应。
清寒抓住金环的手,毫不犹豫地将她背上了身。
金环伏在清寒的肩上挣扎:“干什么?放我下去!”
清寒背着金环,一声不吭地往前飞跑。
金环伏在清寒纤弱的肩头,不断地辱骂:“师父老说你聪明,我看你简直愚蠢至极!”
雨像冰冷的铁蹄,骤然践踏在两人的头顶。
雷雨不休,天地间,雨雾连成了灰濛濛的一片。
清寒的靴子里淤满泥,湿冷而僵硬,脚下的路变得沉重不堪。
金环浑身虚软,怒火渐熄:“血蚀残卷好不容易到手,不能让江盗财夺回去!”
“好!”清寒应道,“我们一起回地狱谷,将血蚀残卷交给师父!”
金环抱住清寒的脖子,黯淡的眼睛里光芒绽放:“小师妹,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得!那年冬天下着大雪,很冷,要不是你,我早被狼吃了!”
“我救了你,却把你带回地狱谷,害你这些年跟着我做贼,东奔西走,人人喊杀,没能过一天安生日子,你恨不恨我?”
“没有你,我哪能活到今天?”
“清寒,你放我下去,我有一样东西还给你。”
清寒头一回听见大师姐温柔地对她说话,心中涌起不详的感觉。
她奋力将滑下背的金环往上托一托,坚定地否决:“撑着点!越过前面那座山,小莲和木奴在客栈接应我们!”
金环释然一笑:“我不行了,凭你的轻功,一个人走,江盗财未必追得上。”
清寒执意不肯停步,她要趁着这场大雨甩掉江盗财,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金环趴在她的肩膀上,问:“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不记得了,当时太小,才五、六岁,好多事都是你告诉我的,只记得冬天雪地里有狼,到现在听见狼嚎,我的心里还会发慌”
“我的袖缝里藏着一块玉佩,是拣到你的那天晚上从你身上得来的,这些年我拿着玉佩替你寻过亲,可惜没能找回你的爹娘,如今你也长大了,若你想”
“我不想!我是弃女,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来找过我,为什么要我去寻他们?”
金环眼眸失色,心中深藏的遗憾,猝地喷成一口郁积多时的黑血,溅在清寒的侧脸。
清寒惊骇地转过头,看见金环面色惨白,双唇颜色越来越深变得紫黑。
金环的武功位居地狱谷五主之首,却与江盗财有着天壤之别。
要不是清寒亲眼所见,绝不信江盗财的毒炎掌,比传言所说更厉害。
中掌者,几乎心脉俱裂当场毙命金环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清寒心痛如绞,听着她渐弱的喘息,不知所措地放慢了脚步:“在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金环欣然微笑,低声留下最后三个字:“对不起”
清寒感觉到她微弱的气息悄然消失,勾揉的双手缓缓垂了下去。
“金环?”清寒竭尽所能紧托住她,不肯就此放手,“你别睡!不要睡——”
浓黑的云絮闪射数万道惨白的电光。
清寒的心在刹那豁裂,终于放下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