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而至,清寒问道:“这气味是???”
任少云解释道:“春末夏初雨季,表哥会拿艾叶、苍术、菖蒲、白芷、丁香等药材放在瓷盆里焚烧熏室,祛邪辟秽,防些蛇虫鼠蚁??”
清寒出入过不少富贵大家,贵族熏香喜用沉、檀、龙脑,修竹居倒是不同,追问道:“他除了诊脉、针灸、还擅用草药调香?”
“表哥对香的研习不深,倒是姑母喜欢用香,她生前体弱多病,修竹居长年用各种草药作为熏香,调息养身,净化居室。”
“香之为用从上古,我看到《诗经》中有古人采集使用香料的记载。”
“孟小姐读过《诗经》?真难得!很少有小姐喜欢读书的??”
“我也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翻一翻。”
“虽说香不分贵贱,可事物还是有一定的市价,常年熏香,价格不菲,姑母是崇尚俭朴的人,喜欢用常见的花草调香制香,她希望寻常的人家也能仿效此法,调养身心,怡悦性情,遂耗费了六年的时间,搜罗民间、宫廷中的香谱,归纳香药之功效与制造的方法,著作了一部《草药香方》。”
清寒钦佩道:“花了六年的时间著书?任公子可有此著作,借我一阅?”
任少云笑道:“我那里有两册,孟小姐感兴趣,可以赠一册给你。”
“多谢任公子。”清寒环顾修竹居,“听说这修竹居原是墨王妃的住处,仅用毛竹搭建成几间连房,设计倒是精巧绝伦,简而不陋。”
“姑母说过,室雅无须大,有客堂、卧房、琴室就够了,她也不喜欢婢女伺候,凡事都亲力亲为。”
清寒点点头,同任少云走进客堂。
这里的布置破除了一般客堂的方正规矩,摆了老树根雕的桌几并数张小凳,情趣自然,深沉古雅,墙上不挂什么山水名画,只悬了一幅狂草,欹纵颠放,潇洒豪逸,钤印是篆刻的朱红色的“云”字。
任少云提壶倒茶,递给清寒和春柔:“你们先坐会,我去看看表哥。”
春柔不好意思坐,恭敬地接过茶水饮了,将杯子放回桌面。
清寒慢慢喝着茶水,从一旁别致的扇窗望出去是片竹林,风摇青枝,簌簌叶落,美得像会动的扇面画,不由心醉,暗叹窗景之妙趣。
不一会儿,任少云返回道:“走吧,他在里屋呢!”
清寒跟在任少云穿过竹廊,路过琴房瞥见一盏落地的鹤灯,旁置一张琴案,盖着遮尘的青缬布,花纹独特,古朴清雅,青缬布没有罩严实,露出了七弦琴的一只雁足。
清寒心神微颤,月夜听见的七弦琴声,原来是那瘟神弹奏的?
天南星跟她提过,墨竹的琴技出神入化,可惜,她还没机会亲眼见过他抚琴。
忽然,前方传来连声的怪叫,杀猪般凄惨无比。
“行了!别嚎!堂堂七尺男儿,这点疼都熬不住!”
“小爷,您扎得都是穴位,酸胀酸胀,再说了,扎偏了我能不疼么?”
“罢了罢了,我还是在自己身上试针吧!”
“唉哟!别,还是扎我吧,扎我!”
任少云苦笑:“他又拿人试针了。”
清寒忍俊不禁:“你也遭过这罪?”
任少云道:“可不是!”
二人走进墨竹的卧房,简洁大方,一览而尽,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仅仅基本的生活所需品。
楠木衣架挂着一排款式相同的滚金边淡竹黑衫。
清寒对任少云道:“他怎么这么多黑衣衫?难怪每次穿的都一样,不换花样??”
任少云低声道:“他嫌麻烦,不愿考虑每天醒来挑衣更衣,说要省下时间,做更有意思的事。”
清寒撇撇嘴,望见一架紫檀缂丝屏风挡在床前,四处散放着古籍、卷册。
墨竹和晨欢的身影落在屏风,像走马灯里灵活的剪影。
墨竹对晨欢道:“你别动啊!”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也不看清寒一眼,伸手从茶案上拿起紫砂小壶啜着,坐到藤条摇椅上,晃悠悠地摇摆起来。
清寒主动向墨竹示好:“那个??我??”
墨竹不予理睬,别过头,看向另外一边。
清寒绕到他面前:“我来这里??”
墨竹无视清寒的存在,往后一躺,只管晃悠摇椅。
清寒抬起一脚踩在摇椅圆弧支架上,斥道:“你给我坐稳了!”
摇椅正晃悠着,墨竹猝无防备,差点飞出去。
他两只手搭在扶手上,眨巴了两下眼睛,惊诧地盯着她:“你干什么?”
任少云和春柔像墨竹一样被清寒的举动唬地一呆。
清寒懊恼为什么每次一面对他,就这么沉不住气,横竖看不惯他傲慢浪荡的样子。
她收摄心神,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对他道:“我专程来向你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