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回到百草斋,更衣躺倒在床,却怎么也睡不着,回想天南星说过的话,心中百味交集。
她对他的动心就像那个夜晚的烟花,瞬间绽放,稍纵即逝,而今望着他,只剩下一点点的酸涩。
她很清楚地知道谁对她真心实意,可是他是他的兄长,往后若是跟在他的左右,势必时常相见,该如何是好呢?她彻夜无眠也没有猝然昏睡,躺着看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明亮。
腊月十六是墨竹的生辰,清寒非常重视,早早起床梳妆。
清寒白衣黑裳,绛红色半臂,麒麟纹刺绣发带束着乌黑的发丝,背着手走出百草斋,远远看见春柔朝这边走来,她的眼睛里有红血丝,笑道:“又熬夜了?”
春柔揉揉眼睛,兴奋道:“绣好了,总算凑份礼物,不能给姑娘丢脸。”
二人结伴往修竹居去,遇到任少云风风火火地过来拉二人去前厅帮忙。
任少云道:“今可热闹了,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我都招呼不过来!”
清寒道:“晨欢的腿伤还没好,担子全落你肩上了吧!”
任少云点头:“以前表哥的生辰都是他操办,我只要等着吃等着玩就行了。”
清寒随任少云一路往前厅去,王府处处张灯结彩,长廊上摆着暖棚里养大的鲜花盆栽做装点,看得出墨竹确实是天南星极宠爱的弟弟,对他的生辰十分重视。
贺礼堆成了小山,赵季礼指挥仆役,将礼物搬去仓库,大冷天里忙得满头大汗,转身见任少云带着清寒过来,笑盈盈地走过来:“任少爷,清寒姑娘。”
清寒心中厌恶,赵季礼当初的嘴脸仿佛还在眼前,此刻他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如她刚入齐王府一般热情地向她施礼。
清寒依然故我,不怎么通达人情世故,冷着脸将眼神投向别处。
任少云不喜欢赵季礼,可是,他知道这位赵总管不简单,听母亲提及过,赵季礼跟随朱妃从帝京嫁到齐王府,后来做了倚桐轩的管事,天南星提拔他成为整个王府的总管,进出多少要给他面子。
任少云客气道:“赵总管,来的宾客多,辛苦你了。”
赵季礼满面堆笑,向任少云回道:“应该的,王爷对小爷的生辰尤其重视,老奴一定要配合任少爷安顿好宾客,只不过今年来的客人比往年多了许多。”
任少云尴尬道:“是呢,往年好像没那么多人,哎呀不管了,好好招待便是,不论身份,来者是客,你也知道,表哥交友甚广??”
谁不知道墨竹行事乖张,王孙贵戚、公卿大臣、道士僧人、渔农樵夫乃至□□村妇,只要他看得顺眼皆可为友,赵季礼对三教九流的人相当不屑,面子上却不曾流露出一丁半点,哈腰道:“任少爷说的是,小爷心肠仁慈。”
此时,有人高喊一声:“猪跑了!快,快捉住它——”
清寒的目光随即向前方投去,只见府里的仆人闹哄哄乱作一团,追着一头肥大的花猪奔跑,算是王府里难得一见的奇景,莞尔一笑,对任少云道:“这份贺礼倒是特别!”
赵季礼捋捋胡子,皱眉道:“屠夫送的,老奴去看看。”便向二人告辞,匆匆赶去了。
清寒春柔随任少云招呼宾客,然后同去修竹居看寿星。
墨竹仍像往常一样,穿着滚金丝线边的麒麟纹黑袍子,悠闲地坐在摇椅上喝茶。
清寒笑着对任少云道:“大家忙得闹哄哄,寿星公倒在这里清静悠闲。”
墨竹道:“忙什么呀,每年都一样,午膳就是同大哥吃顿家宴,夜了会会十来个至交好友。”
清寒惊讶道:“王府里大开宴席,青麟卫也忙了半天,你只是宴请十来个至交好友?”
墨竹略感诧异,“咦”了一声,看向晨欢。
晨欢对墨竹道:“和去年一样啊!”转头问任少云,“你请了些什么人?”
任少云道:“不是你跟我说,让我参看过往名册嘛,厚厚一摞帖子,抄了我整整三日,手都要写断了??”
墨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勾了勾嘴角:“有好戏看了!”
晨欢的脸刷得惨白,一瘸一拐地过来扯住任少云:“你抄的名册呢,拿来!”
任少云一脸莫名,从怀中取出名册:“这儿呢!”
晨欢翻开即道:“我的娘!这是我帮小爷记的恩情账,谁让你照这个下的帖!”
任少云惊诧:“什么!不是你说左边柜子里吗?”
两人旁若无人,唧唧歪歪地吵起来。
墨竹在旁补刀:“这回热闹了!我这小小的修竹居容不下这么多客人,怎么办好呢!”
清寒道:“你还笑,看把少云急的,快想想法子!”
任少云苦着脸:“还是清寒待我好!”
墨竹瞪了任少云一眼:“你从小到大做错多少事?哪回烂摊子不是我替你收拾,怎么没听你说我半句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