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明目张胆地试探萧磐的身份。
萧磐望着她笑,不说话。
蓉珍娇羞地偷眼瞧他,问:“上一旬,蕊珠长公主的春花宴有你,今日阳瑛郡主的牡丹宴也有你……公子,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萧磐:“傅二姑娘,冰雪聪明。”
蓉珍被这句话夸进了心里:“那你到底……”
山石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急切的呼唤:“主子!”
蓉珍吓了一跳。
萧磐脸色猝然变了,撇下蓉珍在里面,闪身出去,低声问:“怎么回事?”
他一直负责巡查附近的属下贴在萧磐的下首,耳语道:“陛下在此。”
萧磐咬着牙:“在哪?”
属下侧身示意:“正往这边赶来,马上就到。”
他所谓的“马上”一点不含糊。
萧磐已经听见了脚步声。
……
萧磐仰头叹了口气。
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姜煦背地摆了他一道。
萧磐已经感觉到了暗中的窥伺。
他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天底下,除了高坐明堂的那位,还有谁敢暗中窥伺他。
皇上所到之处,必有暗卫如形随形。
萧磐脸色肃然,林深处一行人鱼贯而出。
皇上一身素布雪白的袍子,其实有些单薄,他的外罩衫借给傅蓉微披了一时半刻,已然湿透,不能再穿,于是便只着素袍,摇着竹扇,闲庭信步走在最前面。
萧磐撩起了前襟正欲下跪。
皇上一合扇,架住了萧磐的双臂,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温文尔雅:“奉臣多礼了,你我兄弟,私下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萧磐便知皇上微服出宫,不想在此地暴露身份。
可在场他与姜煦都是知情人,戏是做给别人看的。
萧磐瞧见了他们身后跟来的二位女子。
傅蓉微抬头,一双眼睛从斗篷下露出,静静地看着他。
萧磐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挪不开眼。
皇上稍微歪了歪头,盯着萧磐身后的假山看了一会儿。
蓉珍藏在里面不知所措,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一旦被发现,她的名节就要败在这牡丹宴上了。
寂静中,谁也没有先说话。
皇上向前一步。
萧磐挡在路上,寸步不让,深深的地下了头,贴在皇上的颈侧,近乎哀求一般:“兄长……”
皇上止住了脚步,哂然一笑:“罢了。”
萧磐松了口气。
皇上用折扇敲打他:“莫在人家的府上胡闹。”
此事算是不轻不重的揭了过去。
暗卫陆续撤下。
皇上带着人往回走。
姜煦故意落后几步,与萧磐对视一眼,目光交接处,仿佛迸射了火光。
傅蓉微瞧着最前面皇上的背影,心中滋味复杂。
皇上确实是有几分手段,可惜太短命了。
十岁登基,在朝堂上又做了十年的傀儡,前朝后宫各种明枪暗箭的算计,使他殚精竭虑伤了根本,难以永寿,登基第十五年,他彻底清洗了朝局,终于将大权揽进一人之手。然而,他身体撑不住了,胯在了此后第八年,朝局再次动乱,短短两年,他病情恶化,无力回天,怀揣着满腔的不甘,崩于朝晖殿。
在位二十五年,终年三十五岁。
假使上天再给他十年,想必大梁中兴指日可待,兖王萧磐也没那谋逆的胆子。
可寿数一事最是无常,谁也无法左右。
是命中注定的憾事。
快回到席上了。
皇上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打量了一眼傅蓉微,对姜煦说:“女孩子家一身狼狈,就这么回到席上,少不得招人闲话,你安排人走角门,先送到车里。我去与长公主谈,请她着人送两位姑娘回府。”
姜煦点头。
皇上先走一步,往花厅那边去了。
姜煦回头对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走。”
蓉琅惊魂甫定,忍不住问:“姜少将军,你那位兄长是何身份啊,瞧着气度好生不凡。”
姜煦没答话。
傅蓉微一个字儿也不问。
姜煦在角门内招来了一辆郡主府的马车,将她们安顿在车里。
傅蓉微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听外面动静渐消,以为人走了,于是用指尖挑开帘子,谨慎地向外张望。
一匹玉狮子迈着雪白的蹄子踱到了她的视线中。
傅蓉微手一抖,正要放下帘子,一把刀柄搭在了窗沿上。
马太高,车太矮。
姜煦要弯一弯身子才能与她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