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小冬的口音,怎么像是扬州的。”如果说他早上还只是怀疑,但现在已经是确定了。她身上的梅花胎记做不了假。
临娘微微一颤,压下心底的慌张,“奴婢的东家是扬州人。”
“我记得,一个月前,你跟我说你们是从镇江逃难来的。”李含章将药瓶重重磕在斗柜上,惊得临娘忍不住一哆嗦。
她强忍着疼痛,穿好衣衫,跪在地上,声音清冷,“爷,您记错了,我们是从扬州来的。”
“叶琳琅?”
临娘猛地抬头,面色苍白,只听李含章继续道,“扬州知府叶坤的幼女,叶家满门下狱,偏偏漏了你,你还跑到我的府上。你说,我是把你交给谁呢?英王还是东宫?”
“爷,您认错人了,奴婢是烟临。”临娘咬了咬唇,端正身子,直视李含章,眼神不卑不亢。
“呵,说得好,”叶坤这个狗东西,居然能养出这般的女儿,李含章不禁为她鼓了鼓掌,但转眼间目光冷冽,“勇安侯府庙小,恐怕留不了你,你走吧。”
临娘一怔,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叶家败落,琳琅只求有个安身之地,还请侯爷收留。”
李含章沉吟不语,指腹在腿上轻轻点着。
“侯爷,烟临已经签了卖身契,就是侯府的人了。即便现在离开,勇安侯府也难以置身事外。李家三代授勋,您才华盖世,年纪轻轻便连中三元,却只是在户部挂个闲职,潜龙搁浅,明珠蒙尘,您真的甘心吗?”临娘眼眸清亮,字字珠玑。
李含章听后,轻笑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所以呢?”他走近临娘,弯下腰,勾起她的下颌,“你想如何?”
临娘抬起头,朱唇轻启,眼眸含笑,“我知道他们把税银藏在哪。”
“那又怎样,勇安侯府不涉党争,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李含章起身,走到桌前,呷了口茶。
“如果爷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或者英王,您就能平步青云。”
李含章捻了捻手中的耳杯,“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拿税银的下落去找太子,不是更好嘛。”
临娘眼神黯了黯,“私吞盐税,按律要满门抄斩。即使我供出了盐税下落,皇上也不会放过我全家。”
叶坤与京中的皇子勾结,贪墨盐税,参与夺嫡之争。任哪个皇帝也饶不了他,何况还有他身后的那位,恐怕更想让他死。
“爷,叶琳琅已经死了,奴婢是烟临,求您给一条活路。”
“行了,起来吧,”李含章望了眼窗外,月光如水,已近二更。“你先留在侯府,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奴婢谢爷大恩。”说着便连连磕头,恭敬地起身福礼,“爷,奴婢就守在外面。您有事吩咐一声就好。”
“等等,”李含章拦住了她,冷冷地道,“今晚,你就住在这。”
临娘为难地瞥了眼架子床,脸颊绯红。
见她会错了意,李含章抚了抚额,“外面冷,你就留在屋里。”说着他推开门,径直走进了对面的书房。
月色朦胧,倾泻而下,给院中的公子踱上了一层光晕,干净修长的背影中带着几分桀骜难折的清冷。
临娘掩上隔扇,轻轻走向香案,香气袅袅,里面的檀香渐渐燃尽。她将香灰轻轻抖落在帕子上,重新裹好,塞进了怀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