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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明是我自己的书包,怎么就成你的书包了!”
“包里放着本国论、天演论教材,还有一根七厘铅笔,一块五厘橡皮,三厘刀片,五分钱,若你打开正如我所说,这便就是我的包!”
“下午本就是齐师长的课,教具统一发放谁都相同,但我包里可不是五分钱,是足足三角钱!那是我的钱!”
一位男同学和一位女同学因为包里丢了钱争得面红耳赤,宋利之都想捧把瓜子嗑起来了——多么自由的气息啊!
班里人越来越多,两两三三聚在一起,看着他们理论。
胡小蝶到了教室,宋利之跟她打招呼“来了”,胡小蝶点头,悄声问什么事时,宋利之:“带瓜子没?”胡小蝶:“啊?”
“你敢不敢把铅笔拿出来对证!我记得清清楚楚,我铅笔就用了三厘!”
“什么几厘几厘,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枉你是个男学生,心眼比蚂蚁还小,计较这区区一厘三分钱,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小肚鸡肠的男学生!”
“你瞧不起我们男学生,我还瞧不起你女学生呢!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哎!拿(你们)有事说事,勿要动不动扯上男女性别。”
宋利之也跟着听了半天了,此刻出声打断,他们一同看向她,“个是男女平等的年代,你们个是搞男女对立,逆时代洪流好伐!”
女生见状,“宋同学你评评理,钱同学非说我拿的是他的包……”
“诸生稍安勿躁。”
齐敬的声音一传来,一众探头探脑、甚至跷二郎腿的宋利之,均齐刷刷行礼,“先生。”
有班主任出面,两下就把事情解决了——铅笔确实是用了三厘米,但谁的铅笔都差不多用了三厘米,男同学的书包烂了个口,钱全掉光了,一场乌龙。
而下午课程,长褂老师一反常态,提前半小时讲完了课,在宋利之以为他是要开班会大扫除,他开口道,“孔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出自《论语·阳货篇》。今,后人视之,应慎之至也,无断章取义也……”
长褂老师之乎者也的讲了半天,宋利之听了个大概——论语中“女子”是未嫁人的,已婚的统称“妇人”,君子和小人则是完全对立的两种男人性格,所以相当于孔子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成熟的小姑娘和品性差的男人都很难相处,亲近了会蹬鼻子上脸,疏远了就想方设法黑你。
之所以把女子和小人并列,是因为古人深受易经影响,易经最讲天地阴阳,女为阴,男为阳,中正得时为君子,不中不正失时为小人,小人为阴,就如同孔子还讲“天尊地卑”,不等同于他喜欢天、讨厌地,觉得天尊贵、地卑贱,就是一种无个人喜恶的客观表述,被后人附上了情绪色彩。
何况全篇探讨的是“君子之厌恶”,孔子和他学生俩人都讨厌专说别人坏话的、没见识还要嘲讽圣贤的、不懂装懂剽窃文章的、把不谦虚当作勇敢的和勇敢但不讲礼节、攻击别人当作是正义行为的等等等……就算说了这么一句难养也,也不是重点。
所以圣人还是那个圣人,是不肖子孙们太狭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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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钟声一响,宋利之欢腾的要命,终于解放了,回家过周末去咯!
她正跟前后左右的同学热热闹闹地聊天,教室门被推开——眼镜老师领着门房大爷。
这老头怎么真就阴魂不散!
她立马埋下头,却不知台下如何,被讲台上的齐敬尽收眼底。
“嘉良,已届散学之时,何事?”
眼镜老师作揖,“闰敏,据李老丈之言,今日午时有一学生翻越护栏,私逃出校,事态紧急,还需要尽快找出该生。老丈,你看诸生中可有该生?”
话音落,班上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宋利之撑着额头挡着面,翻了两个朝天的白眼,把手放了下来。
老头踮着脚、昂起头,又俯下身、撑着地,这瞅瞅那瞅瞅,二十几张学生面孔齐刷刷对着这位举止行为怪异的门房大爷,众志成城的抗拒和排外。
老头越看,神情越着急,抓耳挠腮,脚趾都勾起来,原地踏起碎步,眼镜老师见状,便询问道,“李老丈,你可看仔细了?这是最后一间教室,若没有,便不是我校学生了。”
“……吾、吾分明看见了!背了一个大包袱,吾看得清清桑桑!”
齐敬问道,“是男生还是女生?”
他虽问,视线却对着宋生,便见他话音落下,宋生摸了摸自己的发辫,又手指扣上,卷成环,便短了半截。
老头嗫嚅了两下,“个吾倒勿大晓得……”
学生群里一阵倒嘘声,谁都听得出来他在无事生非,强词夺理。
最后,在小眼镜老师的彻查保证下,就这么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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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人走得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