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燥热的暑气袭来,早晨4点演员们就陆续妆造。
照例,林晓在酒店替阿雯打包了一屉生煎,弥勒佛厨师笑盈盈地给她备了加倍的辣子。
小角色的发饰阿雯现在可以一人负责,盘双螺发髻很熟练了,林晓就是觉得头皮勒得慌。
她低头看今天的台词,头皮吊起发麻,状似不经意地向阿雯打听:“摄影师陈冰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雯咬开黑色一字发卡,完成最后的定型,“林晓姐说的光头冰哥吧!”两手揣着她的头,左转右转,确保盘出一个完美的双螺发髻。
“光头饼哥就是长得吓人,整个右手红绿大花臂,但他人不坏,听说还养了只金吉拉,打扮得小公主似的。”
林晓心想光头花臂听起来很是招摇,有些不符合写信人展露的性格,还是多观察吧。
今天是外景戏,剧本写的副标题——林之霜逃婚遇险坠入悬崖。置景老师十分较真,不愿将就影视城里的小土坡,在20公里外特地找到另一个小土坡。
盘山公路给了司机师傅不小的表演舞台,他载着一众演员朝外景飞去,减速是不可能的。林晓单手抓着面包车拉环,身体紧贴右侧拉门,保持身体垂直。
脑海里不停地闪过四个人的名字,分别是摄影师陈冰,灯光师王杰,龙套演员刘丰明和场工李海波。从“血色情书”推断,写信人与梁兮然12年前在“富丽”相遇,保守估计他的年龄在28岁以上。
按他所说一路“陪伴”梁兮然,他应该一直藏在梁小姐的剧组里。但昨晚,林晓梳理了梁兮然20部作品的演职员表,对照眼下这部《天下落英》,没有发现某一个高频出现的名字。
面包车终于下了盘山公路,周围的人都暗暗松口气。
也就是说写信人出于某种原因并未一直跟组。林晓通过列举法找到这四位,他们或多或少参与过四五部梁兮然的作品,打算一个一个排查。
一个急停,乘客们集体向前歪倒,大家纷纷跳出车门。中年农妇打扮的特约演员大姐绕着车头,走到驾驶室边,破口大骂。司机师傅面色黝黑,头戴蓝色整容医院广告鸭舌帽,低低地压着眼睛,看不清情绪。
小土坡四周已围满工作人员,忙着调试摄影机的饼哥身材魁梧,光头锃亮,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
副导演老刘身材敦实,头戴斗笠,一副要下田的样子,“玛瑙——过来走位。”
“欸!”
今天的戏份,第一个是双人镜头,林之霜带着丫鬟玛瑙逃婚,为躲避家丁,逃至城外。丫鬟玛瑙劝说,“小姐,咱们还是回府吧。”
小姐逃婚心意已决,自然不听。途中遇到一伙劫匪,个个凶神恶煞,林之霜把随身金银悉数奉上,可是刀疤子头儿不劫财也不贪色,就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主仆二人无奈步步退后,正当林氏家丁赶到之际,林之霜失足坠入悬崖。劫匪见后有援兵便四散而去,林家悬重赏,附近山民纷纷涉险下崖搜索林大小姐的踪迹。
玛瑙被押回林宅,接受太傅审问。
光小土坡这景,玛瑙就有恐怖的单人特写镜头,长达15秒,“玛瑙要表现出失去小姐的震痛、绝处逢生的喜悦以及被押送回府的忐忑,这三种情绪得依次铺开。”
手头的新剧本是今早上车前,波波头塞给她的。林晓瞧着右侧空白处的黄色荧光笔记,“晓晓姐,千万不要面瘫脸,调动你的眉毛和眼睛,想象马景涛式的演法,这样就负负得正!”
日头渐渐爬上来,地上沙砾积蓄的燥意也在悄悄释放。剧组各部门都已准备就绪,唯独不见女主梁兮然。
简易凉棚下,折叠凳歪歪扭扭挤作一团。工作人员也见怪不怪,大牌嘛不耍两下子怎么证明自己的咖位。
剧务王哥右手夹烟,抖动着左脚,打电话去询问酒店前台,有没有看见梁兮然下楼。
“你看咱王哥的出息,连打电话催大明星都不敢!”耳边有人低声挖苦道。
其他人的胆子也逐渐变大:“人家可能还在睡美容觉呢!”
“2个小时后来现场,我赌100。”
扮演劫匪头儿的刀疤子跟着起哄:“抠门,我押500!”
干熬等待在插科打诨中似乎过得快些。
酒店25层套间里,寒意渐渐凝聚,中央空调低至18度。
梁兮然对着镜子,将发型师刚盘好的古装百合髻拆掉。全哥信息里说10分钟就到,洗头是来不及了。她从行李箱底层,拿出一顶簇新的黑长直假发,熟练地戴上。
像往常一样,她穿着那套贴身月白色绣花旗袍,长发蔓延到胸前后背,坐在单人沙发上,等他。
像往常一样,成全会穿一身熨帖的深蓝色西服,打上黑色领结。
“啪嗒啪嗒”踩着锃亮的皮鞋,他来了。保镖们会在酒店大堂、电梯口和房门口守着。
他象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