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难视物,幻听严重。仿佛有恶灵在耳边蛊惑她,引她失道心,共沉沦。
师玉按照时影所授,努力凝神,驱除妄想钻入她精神结界内的邪祟。
可是双膝难行,这剩下的百级石阶比一万遍经书都难抄,师玉干脆手上使力,爬也要爬上这茅山!
耳边蛊惑的话语越来越清晰熟悉,师玉没回头,却有一双手想把她搀起来!
这还了得!
师玉反手一挥,双膝死死仍跪在石阶上。
“放肆!”
她用力驳斥道。
她觉得这一喊又用掉了自个儿为数不多的一点力气,蛮生气,扭头勉强睁开眼皮,看看到底是哪头不长眼的恶灵来打搅自己办事……
等她身体养好了,就叫上人一块儿来收拾它……
……
师玉那点挣扎的力道在厉溏章手中什么也不是。却像真打中他般让他伸出的手臂狠狠一顿。
放肆?
一息后。
厉溏章置若罔闻,搂扶住师玉摇晃不止的肩背。
傅蔲早跪在一旁哭成了泪人。
“玉儿!你怎么这么傻!明明在马车上溏章都说过了,这茅山上不得,你还敢独来?”
“若不是溏章察觉不对上山来找你,你就打算和这些人一道埋在这茅山吗!”
“……”
师玉被她哭得头更晕了。
要不是有厉溏章捉着,她能立刻滚下山去。
而山阶边双手插袖的观童对这突然出现的二人漠不关心,颐指气使道:“闲杂人等速速退下,这求药之路不准相帮,只能她,独行。”
傅蔲气得眼肿头晕,站起来就要施法打这观童:“你知道她是谁吗?九嶷山大司命的徒儿!要是她今儿个在你这儿受伤的消息传回去,我看今晚光九嶷山四大司空就能把你这山头给我移平了!”
有道是坏的怕横的,那观童听得此言脸色一变,立刻对旁边观童耳语一番,自个儿跑进观内了。
师玉今日头一回见这观门开启,天光愈暗,那观门仿佛一张噬人的血口,黑洞洞不见底。
她被厉溏章搀扶着将养回点力气,偏头对傅蔲说:“阿蔻,请安静些,这程山路我便是死,也是要跪完的。”
明明虚弱难闻的话音却像蕴含着万钧之力,傅蔲一时之间被她这一语定在原处。
而师玉早已推开厉溏章,不顾额前冷汗如注,继续咬牙坚持跪完这数十级石阶。
“九嶷师玉……请赐药……”
有意思的是,不多时,刚才还颐指气使的观童便捧着用小木匣装的一丸药,恭谨地跪在师玉阶下:“不知师玉姑娘大驾光临,观主说了,这是赠您的药丸,请您不必再往上了。”
晒裂破皮的唇角轻轻一笑,师玉将药匣收入袖中。
“这药我收下了,但这观门,我今日必达。近日我于剑道上颇有所得,等跪完这最后一阶,还请全观上下一起指教。”师玉缓慢说道。
观童第一息时还不以为意。
师玉明明早已虚弱到周身灵力溃散的地步,仍敢一阶一阶往上跪。
“九嶷……师玉……请赐药……”
第四、五息时,观童瞳内一慌。
天边那轮落日沉进山坳,带走了茅山最后一点亮光。茅山死志不休,仍有人前赴后继上山求药,山下监守的观童们举起火把,一路山火通明。
匍匐在第九千九百九十七阶,仍缓慢挪移上山的师玉看起来像是快死了。
是啊,观童心想,不论有没有修为,肉体凡胎就是肉体凡胎,这些年能从观内求走神药的人寥寥无几。
且无一生还。
这女子……
观童在第十息时,背后发凉。
师玉双腿处的衣裳烂成红缕,伤口白骨可现。她的手,在粗砺的石阶上划了一道又一道,血珠崩落之时血气扑面而来。道童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了解到死亡。
“啊!我知道了,你不是来求药的……”
观童被师玉身后的男女死死盯住,那男子……在暗夜中好似恶鬼!
电光火石间,观童乍然瞪大双目。屁滚尿流地往观门爬。
“戒备!戒备!这人不是来求药的!”
“她是九嶷山弟子,多管闲事来了!”
……
虽说放大话很爽,但她恐怕兑现不了出剑淌平茅山医观的诺言了。师玉心想。
山观内冲出一伙持剑的道士,山下的观童亦闻声戒备,持火把冲上山上来。
厉溏章真的等她攀上最后一阶石阶才同傅蔲一左一右搀抱她起身。
傅蔲早哭默默得不成人样,施法要给她渡灵力。
厉溏章有一半的面庞隐在暗处,哑声问:“阿玉,值得吗?”
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