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疼痛,身体奋力挣扎着,效果却微乎其微。
实力相差太大,她的全力以赴显得格外势微。
黑衣男子饶有趣味地看着拼命挣扎的万庭栖,半晌过去,才开口道:“还以为你多有能耐,看来也只是逞口舌之快。”
与言语中的得意不符,他双眸一凝,神色骤然间变得阴狠,手中的长剑尖厉地向前刺去。
那抹尖锐的寒芒在万庭栖眼中无限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直入心口。
她将要死在这里,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没能为父亲报仇雪恨,没能为宋家洗去冤屈,自己失败了。
她不该。
她不该!
万庭栖身体里突然迸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她只觉得体内的每寸肌肉都在疯狂地咆哮,筋骨同筋骨连在一起,架出一具毫无痛感的躯体。
奋力挣脱钳制,没被压住的右腿猛地向前一扫,男人惊诧地打了个趔趄,万庭栖半眯着眼睛,披着头发,那双白皙的手如刀刃般掷了出去。
咕噜——
指掌嵌入血肉的发麻声音在她的耳畔炸起,再使力一挖,男人血色满面的脸皱在了一起,口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他嚎哭着后退,双手捂住血肉模糊的右眼框。
万庭栖掌心的那只眼球被捏得有些变形,粘稠的状物耷拉在她手上,透明的,深红的东西在掌中有节律地蠕动着,似乎在哀叹主人凄惨的命运。
她披头散发地站起来,身体晃了两下,走到一旁,无视黑衣男子痛苦的怒骂,拾起他丢在地上的银色长剑,拿在手里掂了下,慢吞吞地走过去,一脚将男人踹倒,将剑刺入了他的喉咙。
黑衣男人惊恐地咳喘了几声,仅存的那只猩红的眼珠暴突出眼眶,绝望地失去最后一点颜色。
他就这么死了。
万庭栖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又或是谁的父亲,谁的兄长。
她麻木得太久,已经没有心力去悲悯他人。
“抓贼!”
“他们就在上面,钦差大老爷,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就是啊,我们醉宵阁的布设昂贵得很,这伙人若是不赔,我们今后可怎么做生意呀!”
“就是就是!”
嘈杂的声响从底下攀上来,万庭栖拎着着剑,朝下看了一眼,与那伙官兵对上视线。
声音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所有人都愣愣地抬起头,呆滞地看着楼上俯着身子的万庭栖。
万庭栖猜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应该很不好看。
于是她扔了剑,回到长廊上,跨过男人的还未冷透的尸体,到前面翻找两下,将自己的匕首重新挂回腰间。
她忍着痛运气,身体一轻,几个呼吸间便攀上了阁顶,徒留一地狼藉。
万庭栖站在江畔的楼顶,夜风拂过,带来几分凉爽,她抿了抿干裂的唇角,用手抹去脸上的血点,默默垂眸。
眼前是无比辉煌壮丽的夜景,街灯游云,如水漫去,端午佳节,亲朋聚首,共庆佳节。
是个团圆的好日子。
在一望无际的苍穹之中,万庭栖张开双臂,身体如一片孤舟般展开,在身后愈演愈烈的兵戈声中,悄然消逝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
江陵城郊,一处人迹罕至的庭院内。
万庭栖压抑着气息,颤颤巍巍地迈着步子,踉踉跄跄地爬进了院中。
她尽力不让受伤的那条腿使力,找了根粗壮些的枝衩,支着身体往前挪动。
终于进了屋里,万庭栖连忙从怀中取出伤药,手指张着,将盖子掀开,动作间不慎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在这里早已荒废,就算不压抑痛哼,也没有人能发现她。
静,周遭是一片可怖的寂静。
万庭栖将外衣堪堪脱下,颤抖着从盒中挖出一捧药膏,费劲地往肩膀位置涂抹。
今夜之事闹得太大,李景定然已经知晓,自己不能在他身旁逗留了,索性已经大致明白那桩事情的原委,她还有很多机会。
但今天她着实太过冲动,本以为只是探个寻常情报而已,却不想恍然之间,事情竟水落石出,又莫名其妙与那黑衣男子起了争斗,把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万庭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但更多的是坚定。
她毕竟找到那桩旧事的脉络了,再想动手,便容易很多。
天下没有一条死路,离开了李景,失去了那个身份,她照样有法子。
方昀蔚在朝属郴党,与李景那脉水火不容。
拒婚而已,罪又何重?李景早晚都会回朝,党争再起,她不信方昀蔚能全身而退。
想到他在官场打拼了这么多年,却仍未坐上首辅之位,万庭栖就觉得好笑。
她真的低低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