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数次怀疑过梦中真假,贪恋梦中所遇见的少年,她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将此事告知钟离绝。
没想到却被寂空一眼看穿,当初他说有缘人在南都,不必往他处寻,她便在南都静静等待,终于等到了钟离绝现身。
现如今,她下定决心将梦中事写成话本,交予他看。
回到镇国公府,棠昭便一头钻进书房,写了下梦中种种。
历经半月,梦中事终于停笔完成,棠昭沉思良久后,在封面写下《南都行》三字。
待钟离绝从国子监归家,晚膳后,棠昭便派人将他请来书房。
这一夜很长,长到二人书房烛火彻夜未熄灭。
“殿下今日似有不同,是有何事?”钟离绝问。
棠昭面对他疑惑的眼神,伸手提笔,抽出课业折下的一张净白宣纸,执笔蘸墨。
执笔写下:钟离绝
苍劲的一手瘦金体,力透纸背,钟离绝三字赫然跃于纸上,这幅字全然不似闺阁女儿写出的。
棠昭放下笔,回想前尘往事,同他说:“你应当知晓,我自出生便天下大定,八方来贺,父皇登基后,后宫更是只我母后一人,我亦非男儿身,无需像兄长一般兢于文治武功,来承担这江山社稷。所以我行事多随心,从不计较后果。”
“加之我幼时体弱,薛杨两家对我的宠爱只多不少,三岁病好后,我便一直在镇国公府长大,外祖疼爱,阿舅比我略长几岁,虽常斥责我,但却比谁都要护我,我身为帝姬,却无需受宫廷规矩约束,活得更是畅意。”
“细细想来,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日子应是无人可及。按理说,我若是还有什么不满足,旁人都会觉得我是无病呻吟。”
棠昭嘴角上扬,笑着继续道:“我也确实没什么不满足的,甚至连烦恼都没有,直到去岁,母后问我,南都城内,瞧上了哪家的少年郎,待我及笄后,可将他定下。”
她问:“你想知道,我选了谁吗?”
原来,她已经选过驸马了。
钟离绝心中酸涩,恍若再次感受到万蚁噬心之痛,他想知道小殿下究竟选择了哪位贵公子做驸马,可是知道后又能如何呢?难不成让小殿下放弃,转而选择他这样身无长物的废物不成。
他艰难苦涩地说:“无论殿下所选何人,都是此人大幸。”
棠昭回答得直接:“我选了凌渊。”
原来是凌世子。他在凌府多年,了解不少,凌渊此人,身为侯府嫡子,本可以袭爵,享一世荣华,偏他刻苦不下寒门子弟,才有年仅十六便蟾宫折桂的佳绩,文采斐然,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长相更是清雅俊秀,况且他从无世家公子的陋习,后院干干净净,当真是良配了。
可是凌世子有心疾,武功之上,终究是差了些。
钟离绝张了张嘴,嗫嚅几下,终究还是未能说出口。毕竟他有什么资格去说凌世子的不足之处呢。
他回应道:“殿下选的人,想必是顶好的。”
棠昭温声开口:“建宁十五年,大年初一,是我的及笄礼,若无意外,我是该在那日过后昭告天下,择凌渊为婿,本来一切都顺理成章。毕竟十四年的除夕夜,我还在同凌渊夜话,告知他,我已选定他。”
“可偏偏前一夜,我做了一场梦,那场梦,我认识了他。”
棠昭染着粉色丹蔻的右手食指轻点向宣纸上钟离绝三字,轻声说道:“自此心有归处。”
她径直抬眸看向钟离绝的双眸,朱唇轻启,“若我同你讲那一场荒唐的大梦,你会信吗?”
阳春三月,满天繁星下,钟离绝心中擂鼓轰鸣,对上棠昭那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他忽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他闭了闭眼,他在听,听埋藏在心底那不为人知的情愫疯狂破土而出的声音。
再睁开眼时,他神情认真而庄重道:“殿下请讲,一字一句,我无有不信的。”
棠昭看着他,笑着交给了钟离绝,“这里面记载了所有我与钟离绝相识相知的过程,你所有心中疑惑的事情终将得到解答。”
钟离绝见她语气郑重,捧着话本的手愈发小心翼翼。
他翻开了她的梦,窥见了所有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