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也是因为先前几次他一针见血的戳问,元康对这少年有些发怵。见这俊秀的少年再次站出来,他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
容与自然没有忽略他的动作,但他并不放在心上,询问道:“宫中的乐声在哪里听到?那些宫人可有人知晓。”
元康:“库房。”
容与:“这把阮咸有何来历?想必宫中有过造册登记吧。”
凡是纳入库房的东西,肯定都有写明这些。
容与的嗓音平和轻柔,像风拂落叶。元康听到这问话,几乎下意识要脱口而出,喉头动了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将回答刹在喉咙里。
元康:“宫廷所藏器乐众多,虽有乐师听出了五弦阮咸的声音,却不知道是哪把阮咸出了事。”
容与点点头:“我明白了。”
*
又交谈了一会儿,元康提议他们暂时留住王府,其他人想着也许会有更多线索,便同意了。
谈话结束后,他们沿着进来时那条石阶出去。
容与走在百里天炀前头,翠绿的竹叶在微风中斜倒,和他洁白的衣角重叠在一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百里天炀总觉得容与现在心情很差。
确认王府的人都已不在,五人聚在房间里,容与淡定地扔出平地响雷:
“他在撒谎。”
四张愕然的脸偏向他,所有人都觉得很荒谬。
尽管这个结论乍听不可置信,但容与身怀破妄之眼,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怀疑他,除了百里天炀。
她纳闷,不是“破妄之眼”,怎么还有辨谎言的功能?见大家一脸严肃正色,百里天炀并没有当场发问。
凌护道:“方才所说的都是假的吗?”
容与:“不全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关阮咸作乱的始终,他还有事瞒着我们。这里面有些东西他肯定知道,只是不愿说出来。”
赵雁瞪圆了眼睛:“不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他女儿,他到底在遮掩什么事?”
凌护推测:“连到了这时候都要遮掩,那想必是根本不敢提或者不愿提的秘辛了。”
这和元康先前透露的阮咸之事略有不同,对于宫中琴音他敢冒着大风险说出来,那么这被他死死遮掩的,想必是连提都不能提的秘密。
赵雁趴在桌上,有些难受:“皇家就是龌龊多。”
洛之清嗤笑:“说的好像你是皇族似的。”
容与一直沉默,似乎在思量什么。
房内短暂地安静了一小会儿,百里天炀提议道:“我觉得,最好去见见宫廷中梦魇的那位陛下。”
这话一出,沉默似乎更加响亮了。
仿佛是被她一张口就要去见天子的假设所惊,又仿佛是被这话提及了某种关键的线索。
赵雁:“我发现,你有一语惊人的潜质啊。”
洛之清向来是看不惯她的,这会儿又打算说些什么冷嘲,但被容与的声音打断了。
容与转向她:“为何?”
百里天炀摊开手:“很明显啊。其他人中了招都昏睡不醒,如同活死人,唯有这位长居宫中久闻乐声的陛下时常梦魇。不觉得很奇怪吗?”
“按照清河王那个说法,这位陛下也受到了妖魔困扰的样子。那为什么别人都昏睡,就他一个人是发梦魇呢?要么问题出在他身上,要么他就是知道什么……只有心虚的人才装出这幅也被牵连了的样子啊。”
百里天炀挑了挑眉,十分流畅地说出自己的推断。
赵雁一拍桌案,被她的说法说服了,“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啊!”
凌护面上也浮现惊奇之色,只是并没有说话。
洛之清道:“说到底这也只是你的瞎猜而已,又无甚依据。”
百里天炀:“那就去看看喽,又不会少块肉。”
赵雁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何老是一语惊人了,笑嘻嘻地称赞她敏锐。百丽天炀谦虚地摆摆手,调侃这是“野兽的直觉”。
赵雁并不明白她话中所指,倒是容与抬眼看了看她,旋即又转开了目光。
敲定好下一步行动,问题又来了,怎么进宫面圣?
百里天炀也有点没辙,试探道:“让清河王带我们去呢?”
“不妥。”凌护和洛之清都不赞同。
清河王先前表现出了太多异样,若不是亲眼见到了沉睡中的嘉祥郡主,此刻他们连留宿清河王府都有风险。
“不用这么麻烦。”赵雁说道,“我有斗篷,闲暇时练手炼着玩的,足以遮挡凡人视线。”
百里天炀这会儿才知道这位仁兄是器修,顿时大感新奇。
赵雁被她那惊叹目光看得起劲,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容与:“你们四个去就好,皇宫内毕竟有真龙天子镇守,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我留在这里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