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耻乎?泱泱我朝,国之太尉,目无王法,以亲王为侍,困百官于家府。以皇族自居,以太后为势,却临陛下之上!
张重为救我等,掀席而怒,揍太尉于地。我等懦弱之徒,逃出太尉府。愤愤悲矣,丞相与张重逢难于太尉。臣奏请陛下,惩治太尉,此国之佞臣,后患无穷也!”
张子文所奏,是联名之奏,奏者皆是当日章子英所选的谏士。所奏之事,于严秉之所记如出一辙。
苍祝不用细观,心中已明。堂下众臣跪拜同悲,为丞相及张重求情。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此时的九卿各臣差点被太尉困死,如何再与他为伍?百官之请,正是章子英与张重的生机。
苍祝念太尉今日未临朝,先行退朝。以张子文所奏之事,让严秉之去查办其中之罪,并令廷尉吴广源同审此案。
朝罢,王全来报,李合已跪在长寿宫门前。
太尉未临朝,却去了长寿宫。
“真是大门一开,就有客来。”苍祝随即赶去长寿宫。
苍祝到时,见长寿宫宫门紧闭。许是太后知道避嫌,宫门未为李合开。
李合长跪不起,还在喊着,“姐姐啊,我怕极了他们,连朝都不敢上了!”
李合哀哭连连,看得苍祝来,就立刻朝他跪拜,痛诉昨日冤屈,“陛下,那张重与章子英搅扰我的大喜,出手殴打,我的脸到现在还是肿的,”李合指着自己浮肿的右半边脸,他拇指上的绿扳指被脸上的红衬得特别鲜亮,“可怜我无缘无助,朝中百官都是章子英的人,特别是那个张子文。他们轻视我就罢了,还轻视太后,轻视陛下。”
苍祝早上刚收了张子文的奏书,李合不偏不巧,就指了他。苍祝还未说什么,长寿宫的宫门就开了,李温夺门而出,一身素衣,未着金银。
她与李合抱头同哭,亦对着苍祝哭道,“哀家如今还活着,他们便不敬哀家。堂堂太尉,太后亲弟任人作践。陛下你看看,他们全然不顾哀家是你生母,又如何顾得了陛下。朝中百官今日为他章子英,明日又为谁?那章子英可是章家之后,章家欺我们在头多少年?这帮臣子看着哀家和弟弟人微言轻,将陛下的颜面都扯了。”
李温哭得好似断肠,边是咳嗽,边是锤胸。李合也赶紧扶着她,“姐姐啊,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苍祝缓缓蹲下身,对着哀痛的李温道,“母后,你得紧张自己的身体。你可怜太尉,可怜朕,不要可怜过了。”
李温的哀嚎渐弱,苍祝又道, “朕也没说尽听他们的。既然有人奏,就得有人查。舅父身正清白,自然不怕人查。”
“他们今日奏我,我也有本奏,”李合拿出奏书,双手呈至苍祝手中,“臣奏那章子英以新政为由,招揽谏士,举官为亲,日夜参讨排除异己之事。他搅乱朝纲,臣逼他辞官,是为陛下以正朝纲。”
苍祝手握奏书,未翻开,眼睫已觉沉重难抬。
耳边又是李温一声关切, “皇儿,你舅舅都是为了你啊。”
“多谢母后提醒。”苍祝把奏书交给了王全。
一盘棋落在静谧的府邸,如四年前一样。
棋间你来我往,子落子收。思量之中,意已不在棋本身,下棋人寻了个棋的意会,在想着身边事。
“本以为可以尽快了结的事,因为李合一奏又拖延了。”暗黄的烛火照在苍婧的脸上,她一双眼睛更显阴柔。
苍祝更是多日没睡好觉,双目肿得很,“李合不会轻易罢休。”
“现在形势很不利,因为丞相认识张重。”苍婧一棋到了底,亦是一场难解的棋局。
苍祝捻着棋,心思飘了出去,“张重现在正在被调查贪污税收之事。”
这是苍祝刚得到的消息,经吏府审查,张重此人是李合旧交,在王臧赵焕出事那年,辞了官。他辞官奏书曰:因脾气实在太坏,总得罪人,实在做不下官就辞了。
辞官之后,张重就到田野下地除草种稻,与章子英是有个除草之交。他近日又复了官,确实是章子英提拔,让他管了田作之税一块。这就应证了李合那本奏书里的举官为亲。
因张重管理田作之税,李合又奏其受章子英指使,在农田横行霸道,贪污税收。
李合接连上奏,章子英不得出吏府。使朝中一些摇摆不定的臣子开始当墙头草了。本来一面支持章子英和张重的人,开始闭口不言了。
张子文等人一直在坚持,咬着李合攀亲亲王,是为结党营私。
“陛下觉得太尉这场婚宴,可是提前安排好了什么?”苍婧总觉这张网在撒出之前,已经铺好了许多事。
“李合和苍南自是有所安排,但他们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要拿下这丞相之位?”苍祝左右思之不得。
忽有一阵喧嚣,府内管家禀,“严吏长来了。”
苍祝撒了手中之棋,这棋也不下了, “他又有什么笔录要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