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祝当然不明白,因为他不会为了一个人这么疯,他只会为了皇位和权力而疯。但其实又有什区别,有人为权疯,有人为情疯,都是比疯罢了。苍婧赢下了这一回,就是赢在了疯上。
旬安的夜越来越黑,祭坛上的祈愿成了无声的散场,漠北的厮杀却震耳欲聋。
遍地的尸首很多,难辨敌我。大平的骑兵仍然在冲杀,伏耶那里的兵马速度越来越慢了。这是一场极久的战役,超过了萧青的预计,也超过了兵马的极限。
斩得昏天黑地,斩得双手都在发颤,甚至斩到接力换马。在战场上马死得比人多,跑累死的,被箭射死的,成批成批的倒在荒漠里,将黄沙染成了铁锈般的颜色。
失去了马的骑兵就不再是骑兵,成了步兵,大平如是,韩邪如是。失去马匹的双方拿着刀剑生搏。
韩邪的步兵最终退出了战场,他们无法赢下,失去马匹,就是失去毒刺的黄蜂,蛰不了人。
大平的骑兵锐减至三千人,伏耶的骑兵还在向前冲,大约有一万人。伏耶还有不少马可以用,是萧青的三倍。
这个时候萧青最想看到的就是魏广、赵其快点赶到。可是这种期盼也成了拖累意志的侥幸。
没有侥幸,没有天幸,只有往前冲。
这是一场硬仗,是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硬仗,萧青还得挺下去。
又是一场换马,萧青把能用的战马都用上了。
天色从白昼慢慢到了昏暗,激战仍然在持续。
伏耶手下的将军提议撤兵,一般这个时候,韩邪的兵马是该离去了,他们从来不这么赌,不打这么耗尽人马的战役。但伏耶是最固执的人,他一定要打下去,哪怕只剩一兵一卒。
“这场仗苍祝不也执意要打?我就把他的大将军杀了,然后挥师南下。”伏耶不准撤兵。
没有办法,韩邪的将军再次下令换马。
见敌方掉头回去,萧青趁着这个时候也喊了一声,“换马!”
萧青真的没想过,一场仗要打到换马这么多次,这是生平第一次。
热流滚烫的荒漠已经变了颜色。马跑不动,人也到了极限。萧青十指已经麻痛了,浑身都像浸在血池里,嘴里都是锈臭的腥味。
他领着骑兵赶回壁垒,再次骑上了马匹。长途跋涉,他们马死得很多,在这次激战里一匹马也轮了三四次的更换。
萧青擦了擦眼里的血和汗,又看了一眼弓箭,弓箭也已经不多了。短暂的停歇中,他仍然抱有一个希望,希望右路赶紧赶到。
“右路怎么还不来。”邓先已经急恼了,这是萧青头回见邓先急。
陆平安更在不住地说,“不会又迷路了吧。”
陆平安这一句多少煞风景,但萧青必须要做好另一个准备了。希望只是希望,现实仍然露骨无情。
程襄此时正死死盯着对过,“父亲,我带一小路人靠近伏耶。”
“好,你留两百人先歇息。趁乱向伏耶靠近。”萧青咬紧了牙关。右路不来他们也得继续杀,必须抓住伏耶。
敌方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战斗再一次开始。
萧青又冲了出去,伏耶就在兵马人海的另一头。
双方再也没有什么精锐的骑兵,只剩下靠意志拼杀。
伏耶仍然在赌这一战的胜利,他就赌萧青的命。伏耶根本不信苍祝可以赢他,他只信唯有萧青死,大平才会大败。
这一场仗从白天打到了黄昏,萧青所带的人马都精疲力尽,骑兵只剩一千人,弓箭也耗尽了。
魏广和赵其迟迟没有出现。
萧青仅剩残兵,而伏耶还有五千骑兵,伏耶认定他要赢了。他下达了又一道命令,“全部冲上去!”
就在伏耶要摘取他的胜利时,他突然看到一路青黑色的盔甲从左侧穿入,朝着他疾驰挺进。
伏耶不知领头的是谁,那人面生,伏耶不认识。如今伏耶近身只有三百骑兵,那一路来的大平骑兵也有两百。
伏耶没有办法。令三百骑兵立刻冲杀过去,一场近身的激战展开了。
伏耶已经身侧无人,他却看到了那个姐姐的儿子朝他飞奔而来。
程襄这回特意跑在了后面,避开了战斗,就是为了一路朝伏耶而去。
伏耶见势不妙,手中的双弯刀直接朝程襄飞出,程襄躲闪差点摔下马匹。幸而手拉着缰绳,脚勾住了马镫。
程襄不甘心,再一次逼近伏耶,伏耶转头逃去。程襄飞速疾驰追赶着,他边跑边拉开了弓箭。
一箭射出,陡然见狂风大作,飞沙入眼。那支箭虽然出手,但程襄不知有没有射中伏耶。伏耶也在沙尘中没了踪影。
顷刻间,昏天黑地,天地都被黄沙笼罩。呼吸之间是满口的沙子,对方的兵马都看不清彼此了。
萧青下令所有兵马退入武刚车的壁垒中躲避风沙。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