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船锣二鸣,时间到了,船要开了……
陆承安咽下许多的情话,温和的俊脸上全无笑意,只剩下离别的伤感:“枝枝,我走了,好好保重,等我。”
苍青色的衣衫飘逸灵动,在人群中那么惹眼,沈明枝只需一眼,就能寻到他。
陆承安赶在船锣三鸣前登了船,几乎同时,大船开拔,极其壮观。
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十三载寒窗苦读,只看金榜题名时。
沈明枝站在岸边,直到那载着她的意中人的大船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才转身离去。
承安哥,你定会榜上有名。
你不必做那风流浪荡的才子词人,自是我心中的白衣卿相。
她取下发间的木簪,是她最喜欢的桃花,娇艳却不庸俗,结出的果子甚甜。
她相信,她和承安哥以后,也会苦尽甘来、和和美美。
沈明枝将发簪攥在手心里摩搓着,一颗心被塞得满满的。
君赠我发簪,我为君绾发。
此生同君欢,岁岁长相守。
客船上。
船舱最底层的方寸大小的隔间里,陆承安打开包袱,果然看到了一套崭新的棉袄,一双厚实的护膝,一个鼓囊囊的塞满棉花的棉手捂子,和用干净绢布包着的一摞子烧饼,应该是有肉馅的,他闻到了一股猪油的味道。
他抖了一下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脱下外袍,擦擦手,拿起棉袄,往身上比划试衣,很合身,衣长宽窄都刚刚好,只是这样细密的针脚,怕是要缝上好长一段时间,应是他回来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护膝和棉手捂子应是近期新做的,里衬用的还是他游学后带给她的皮毛,想让她做一件大氅的,可她自己不舍得用,连夜赶工给他做了护膝和棉手捂子。
陆承安拿起那个圆滚滚的棉手捂子时,才发觉不对劲,塞再多的棉花也不该是这个重量的,他迟疑地探进去,摸到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掏出来打开后,里面放了几十两碎银。
这应该是她几乎所有的积蓄了,这两年她给人抄书和卖绣品赚来的银两,再加上她娘给她留下来的微薄钱财,怕是大半都在这里了。
傻枝枝,都不知道多留些心眼。
陆承安扬起唇角,是少年情浓时的甜蜜和满足。
做事周全、先斩后奏,一惯是她的作风。
他的枝枝啊,总觉得他照顾不好自己,想着万事给他准备好,她自己都是个柔弱的姑娘,没有能让她依靠的双亲,而他,本是要做她的一辈子的后盾的。
免她惊、免她忧、免她无枝可依。
东京富庶,藏银于民。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东京城确实不比江陵暖和,但论其繁华富饶,十个江陵也难与其相提并论。
陆承安安全抵达东京时,离会试不足十日,他先找了个客栈临时住了一日,后来东奔西走相看了一处小院,环境不错,远离市井喧闹,适合静心读书,只是因着位置偏僻,所以租金很公道,一月只需一百四十文。
陆承安交付完租金签了租赁契约后,立刻便搬了进去,之后几乎是闭户不出,彻夜苦读。
宁德八年的会试很顺利,顺利到有些出乎意料。
朝堂混乱,丞相只手遮天,边关接连失利,皇帝迫切夺权,举子们都以为会有人出面笼络他们,结果从会试开始到殿试结束,愣是没人理会他们。
比起宁德五年举子被多党相争的炙热,今年直接是无人问津。
最该着急的皇帝事不关己,科考一事全盘交由丞相,自己在后宫忙着安慰颜妃,平衡皇后,简直是分身乏术。
丞相一党全力弹劾颜太尉父子,边关战事再次告急,颜太尉又吃了败仗,这样天赐良机他们岂会甘休,然皇帝袒护颜氏让他们气急败坏,根本无暇顾及科考的举子。
对利欲熏心的人而言,除了权势和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陆承安神态萎靡地走出了贡院,九天六晚的考试,贡院又潮又寒,极狭窄的空间内除了作答之外,还要解决吃喝拉撒,连他都有些受不住了。
环顾四周,从贡院出来的考生精气都低蘼不振,有些已经晕倒了。
会试果然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否则如何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陆承安回去后歇了好几日,才恢复了些许精气神,但是还是遮不住苍白的面色。
比起自己的身体和会试的结果,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的枝枝还在武安等他呢!
陆承安先是续了一月的租金,然后出门采买了一些床单被褥和铜镜妆台,布置好另一个卧房,添置了一些女子常用的摆件。
至于胭脂水粉、珠钗衣物,等接枝枝来了再陪她一同去选她喜欢的。
罕见的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