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又响起了昨日那些难民铿锵有力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如此信奉他,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了一堆骨灰,继续着生前居无定所的飘荡。
“哕——”陈沅兮的脑袋里不断重复着这些画面,对她父皇的做法产生生理性恶心。
心脏绞痛,愤怒间瞥见张公公手里的圣旨,一把夺过,扔进了燃不尽的火里。
李钰神情哀伤,并没多做阻拦,只是把她护在了怀里。
在宫里当惯了人精的张公公饶有兴趣的将视线在他俩身上停留了会,然后甩开袖子,斜睨着他们,动动手指,示意其他人该走了。
待禁卫军跟着张公公走远后,陈沅兮用力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水呢?拿水。”
李钰抱着她,沉默的摇摇头。
陈沅兮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拎起水桶,系上绳子,一点一点放进了酒楼前的水井里,又费力的拉了起来,解下绳子,将满满一桶水浇到了火堆里。
蹦出的火星蹦到了陈沅兮身上,在衣服上留下了一个小洞,一桶水对于漫街的火焰实在微不足道。
她却不肯放弃,一桶、两桶、三桶……
李钰默默拎起了陈沅兮刚拉起的一桶水,单手拎着,浇到了火上。
赵武和禾雀也不再傻楞在一旁,重振起精神,拎起空水桶,开始与陈沅兮、李钰替换接力。
酒楼里的伙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搬出了早上刚刚打满的一大缸水,几个人费劲的想把大缸搬起来。
守城的士兵本来还在嘲笑他们傻,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开始有人加入,一个接着一个,撸起袖子,沉默的帮着酒楼里的伙计抬起大缸。
火势终于小了许多,陈沅兮眼尖的发现有个浑身焦黑的人躺在地上。
手臂已经酸痛,她废了好大力气将那人搬了出来,一点一点的把手指伸向他的鼻腔下,她多怕他和早上的女人一样没了呼吸。
“还活着!”
所有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围了过来,他们不敢相信,竟然真的凭着双手,用一桶一桶的水在大火下救活了一个人。
此刻,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大火很快就被浇灭了,几人在一片焦黑中费力的寻找,最后互相对视了眼,摇了摇头。
“至少我们救下了一个人。”
“是啊!”
“这种感觉真神奇,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里活了过来。”
陈沅兮欣慰的看向他们,看到了他们被掩藏在世故皮囊下纯善的一面。
来不及再多看一眼被救下的男人,陈沅兮就被召进了宫。
“兮儿,你可知错。”
“儿臣不知。”陈沅兮倔强的跪在地上,直视着陈玄烨。
“朕倒是看错你了,你没错,难道错的是你母妃吗?”
“来人,把惠姬叫来。”
“不要……”
陈玄烨得意的看着她脸上犹豫的表情,心里一阵畅快,这天下都是他的,又怎么能让这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挑战他的权威。
“传朕旨意,昭慧公主烧毁圣旨,挑衅皇威,褫夺封号,于御书房前罚跪,软禁于宫中。”
张公公把圣旨传到了各宫。
“以前是朕对你太过于放纵,养成了你如今的性子,是时候该找人教教你规矩了。”
陈沅兮漠然的听着父皇的训斥,不知道刚刚被救下的男人怎么样了,还有早上才失去母亲的小女孩,她还未来得及见见他们,亲口同他们说句话,经此一事,她恐怕要永远被困在深宫宅院里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对朕不敬,惠姬可真是教了个好孩子,去外面跪着去吧,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起!”
“是父皇。”
关门前,再看了一眼屋里的内饰,拿出任意一件,就能将城外的破屋修缮好,给那些难民一个遮风避雨的家,让他们每日都有热粥喝。
不,如果不是他痴迷战争,增加赋税,就不会有这么多难民饱受山贼摧残和官员压榨,因吃不起饭逃荒到这里,如果在发生天灾后,他能及时派人治理,那他们还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陈沅兮听话的跪在地上,但是,她跪的不是父皇,而是那些无故冤死的亡灵。
禾雀让赵武将他送到了宫外,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她要陪着公主。
“保护好自己。”赵武思来想去,说不出口任何一句挽留的话,看着禾雀远去的背影,希望她能听见。
禾雀穿过一座座宫门,撩起裙摆,抱怨着衣服的繁琐的同时,将步子放大,加速跑向了御书房。
两个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禾雀跳起来,在缝隙里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陈沅兮,焦急的跺脚,低声哀求,“放我进去吧,让我陪着公主。”
“是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