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重了剂量,拖延了几日,他便自己把自己吓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板着脸:“不好笑!”
看她笑得欢畅,又实在不似作伪。迷茫得看了看卷宗,又回想了一遍她的话,试探地讲出我的疑惑:“你说你贿赂了大夫,可是整个村子都说他脸色不好,难不道你竟贿赂了整个村子来骗他一个人不成?”
柳氏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实在是没有征兆,仿佛是暮色骤然降临,漆黑里唯有兽一般的眼睛泛着微弱的青光——半晌了,她又笑一声,只这一声是慢慢的,从喉咙里一路滚到舌尖上,眼睛也随之慢慢转动起来:“大人也是女子,怎么会不明白,要贿赂整个村子的人并不难。只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走进他们家中后门,将衣衫尽数褪去了...”
“闭嘴。”夙风的声音冷不丁穿插进来,脸上流露出不愿再听下去的厌恶,“把这一节略过去。”
“略过去么?”柳氏又笑了,“我以为大人应当很爱听。那么便讲我从后门走出来以后的事情。我告诉他们大家合伙逗一逗我夫君,他们自然很愿意。可是人都是不禁玩笑的,谁料到不过几天他就死了呢。”
柳氏说得轻松,可我还是自脊背上涌起一股恶寒。这样的玩笑何尝不是奔着人的性命去的。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就是言语的力量。一个人的才智再出众,再怎么轻易地勘破了一个人的骗局,可倘若是两个人呢?十个人?一百个人呢?
四面八方都是谎言,每一张笑脸背后都藏着刀子,以为是蜜糖喝下去才知是鸩毒。区区一介平民,如何才能逃过这天罗地网一般的杀心?
她的话我已全部明白。我心中叹息,只是可恨放过那些村民,他们也是为虎作伥的帮凶。夙风瞥了眼我的脸色,才轻声道:“为首的几个,杖四十,流边疆。”
我不由自主松了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你...贿赂那些人的时候,他们的妻眷难道不阻止吗?”
“妻眷?”她把眼梢吊上去了,满腹滔天的恨意才终于显露端倪,似乎有癫狂的血色翻涌在眼底,几近要连同一对乌珠一齐迸出,“那些人有什么用?哪一个有胆子敢拦一拦自己的男人?不过是一群该死的贱人——”
她整个人奋力挣扎起来,身躯猛地弹起来,原先秀气的面庞此刻绷紧了数条狰狞的青筋,她作势仿佛要暴起伤人,但在两旁狱卒冲上前将她扭俯在地时,她才喘着粗气,爆发出一声尖叫。
这尖叫与其说是人类所发出的,倒不如是困兽陷在死境里所能发出的最绝望的呼求:“我原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她们说她们会庇护我,她们说过的!”
狱卒立即拉过她的头发,重重给了她一个嘴巴子,随后便粗暴地把她拖回了牢房。我吃惊地看着下手果断非常的狱卒,转过脸看向了夙风:“怎么...在这里打她?还打得这么重?”
夙风眉眼疏冷,透着锋刃般的不近人情:“她不安分,说话常有挑拨之意,甚至唆使同牢房的囚犯撞墙自杀,因此不许她胡乱开口。”
淡淡瞥了眼我透着不信的目光,他语气忽然凝涩起来,伸手按住了我面前的宗卷。
“凶犯的两句话便使你起了恻隐之心,以为这案子别有隐情?”他目光如有实质,在这阴暗的斗室之中,仍有不可侵犯的泠泠寒意折回激荡,“难道你以为大理寺判错了案,刑部定错了罪,连我也抓错了人?六扇门上下混没一个明眼人,能看出这案件的真相么——”
“——你这样自作聪明,怎么还敢说自己要当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