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他颇花费一番心思在宫中打听。
贵妃和淑妃不和在宫中并不算什么秘闻。
可若是为了让贵妃不快,或是为了揭露贵妃苛待六皇子,六皇子被苛待那么久了,又为何直到中秋宴时才拿出来做文章呢?
小江子想到了更深层次的可能——淑妃不久前才小产过,膝下并无子嗣。
一个是久未有子的妃子,一个是年幼失恃的皇子,二人摆在一起似乎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什么。
但以淑妃的家世,她真的会考虑抚养一个废后之子吗?
小江子有些不敢确定。
不过他宁可不放过一点微末的可能,也想赌一把。
他先前被欺压惯了,才会宁愿到冷宫当差也要逃离司礼监。可如今福瑞已死,再无人对他有威胁,好不容易找到根藤枝往上爬,他自然要抓住机会。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若是他趁现在讨好六皇子,能成为六皇子的心腹人物,日后待六皇子被淑妃继养后,他也算是熬出头了。
小江子想的通透:再不济六皇子好歹也算是个皇子,他弱冠成年之后也定会出宫造府,小江子若是能得六皇子信任也定差不到哪里去。
再差也不会差过现下——有一日算一日,望不见前路。
小江子心中庆幸他从前就不屑于欺辱一个小孩子,又因假面戴久了待谁都是一副和气模样,六皇子对他印象应当不算太坏。
这些日子,小江子表面上还是同先前一样对六皇子不冷不热,但在吉安看不见的角落,他却在费力接近六皇子。
深秋时节,秋风秋雨沁寒凉,落叶萧萧满地黄。
又一场秋雨过后,黄叶落了满地。
吉安在檐下碰到了正蹲在地上观察蚂蚁的六皇子,他颐指气使道:“殿下既然有空,便去将落叶扫了。”
琼浆玉液、八珍玉食、华冠锦衣,都好像只是中秋宴上的昙花一现,宴席过后,六皇子还是那个六皇子,那个冷宫里可以随意驱使的小可怜。
吉安原先还担心了一阵,会不会六皇子就在中秋宴后翻身了,但莫说翻身了,根本就连一点改变都不曾发生。
没有赏赐,没有人过问。
吉安担惊受怕了一阵子,一点事都没有,最后吉安确定了——什么咸鱼翻身,那是压根不可能的事。
吉安放下心来,便又开始理所当然地差使起六皇子来。
昨夜萧瑟秋雨,六皇子大抵有些受凉了。他面色不是很好,但他并没有拒绝吉安,而是乖乖应下了。
他或许曾经有过期待,可期待落空后他不可避免地只能认命。
落叶沾了雨水,很是厚重,六皇子扫的很是吃力。
小江子恰巧从檐下经过,便瞧见了六皇子在打扫庭院。他并未视若无睹,而是没有半分犹豫地向六皇子走去。
为了达成所求,小江子一向是很耐心的。
小江子关切道:“殿下,你面色不是很好,可是受寒了?不若殿下回屋歇息吧,剩下的奴才来打扫。”
六皇子没有意识到打扫庭院本就不是他该干的,他甚至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活计。面对小江子的帮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小江公公对他很好不假,可他实在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
六皇子被养得实在单纯乃至有些可怜了,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却受之有愧。
小江子知道却并未立即戳破,而是更加伪善道:“殿下受寒,奴才实在痛心,又怎能让殿下带病清扫?还请殿下莫要推辞。”
一个颐指气使地强迫六皇子干活,一个关心之至地劝人休息,谁更贴心已是一眼可见的了。
六皇子本就脑袋有些难受,闻言便没再推辞,不好意思道:“多谢、多谢小江公公了。”
于是小江子笑得更加柔和:“都是奴才应当做的。”
确实本来就应当是他来干,可在扭曲环境下长大的六皇子却会因此对他心生好感。
好在他从未做过虐待六皇子之事,慢慢释放善意这件事在他身上并不突兀。
谋心并不是件容易事,但他有的是耐心和“真心”。
其实小江子猜测的没错,淑妃确有将六皇子过继到自己名下的打算。
延华宫内,淑妃正倚在榻上,接过身侧宫女奉上的家书,慢慢展开细读。
读到“臣妇及家中姊妹闻娘娘久病,无一日不挂肠悬胆,切切在心得入宫探视……”时,她的手慢慢攥紧了信纸,久久不言。
殿内宫女察言观色,知道娘娘心情不佳,愈发小心谨慎,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淑妃面容怠倦,厌恶之色慢慢爬上了她的眼底。
是真的挂念她,还是想借着探病之名将族中哪位妹妹送入宫中呢?
自她小产之后,家中又有谁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