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康皇帝南巡从洛水边捡到明黯娘娘那天起,王都燮城三年里未下过一滴雨。
最初国人尚不语怪力乱神,筹划要引西江水济燮城农田,但旱的太久民不聊生,风言风语便雀然而起。
有人说贵妃明黯是不祥之人,身居高位蛊惑君主,乱了王朝气运。也有人说贵妃明黯是妖孽转世,妖妃祸国是乱世之兆,说舒家的江山要坐到头了。
太后娘娘要皇帝斩妖女定民心,说若是皇帝不许,她就终身不起,跪死在先帝的灵位前。那天晚春正燥,勤政殿长阶上跪满了群臣,玉华殿门外跪着他的阖宫嫔御,老太傅一头撞上望柱死谏,皇后娘娘暑热不支昏死在他门外。
明华殿里,雍康皇帝心急如焚地攥着明黯的手陪她生产,一盆一盆血水端出去,太医使尽浑身解数,却只见妇人声嘶力竭地哭喊。
贵妃发动三个时辰后,殿外的群臣嫔御忽然发现漆黑的天幕间倏忽一闪,随机传来一声惊雷。
“莫不成是那妖妃死了?老朽看着天色怎么是要下雨的样子?”
与此同时,明华殿里也传来一声婴儿啼哭,明黯九死一生,终于生下一个女儿。
“夫君,妾这一生为雨所累,年少时因瓢泼大雨江坝决堤险些丧命洛水,入宫后又因大旱无雨饱受污蔑,妾不愿妾和夫君的孩儿也受妾这样的苦楚,不如夫君就将公主的封号定为喜雨,希望雨神眷顾她,一生无忧。”
后来皇帝的起居注上说,明黯贵妃难产而死,只在大旱的最后一天,甘霖降临前生下了皇帝膝下的唯一一位公主。公主封号喜雨,名怀黯,是今上对明黯贵妃三年相伴的思怀悼念。
喜雨公主的降生为大燮王朝带来了十六年的风调雨顺,连同生育她的贵妃也洗雪了妖女的污名,被臣民们捧为神女。只是斯人已逝,再多的称颂也不过只换来燮城内外几间殿祠,稀疏香火而已。
舒怀黯很小就听照顾自己的宫女讲她母妃的故事。她们说,明黯娘娘和皇帝是相识在洛水上的,惊鸿一瞥,情深无悔,她的父皇从汹涌的水中救起了她险些溺毙的母妃,对她一见倾心,不顾群臣阻挠执意将人带进了皇宫,又封为贵妃,承欢侍宴,六宫失色。
“公主和娘娘生的一样美。”
“娘娘在天上看护着公主,雨神在天上庇护着公主,公主您这样的金枝玉叶一定会永远快乐无忧的。”
他们都希望她会快乐无忧,也都觉得她会快乐无忧。
毕竟她是整个王朝唯一的公主,是皇帝心爱之人留下的唯一孩儿。
可舒怀黯现在却一点也不快乐,她已经为了出降的事和父皇争吵过许多次。皇帝最是怜惜这个公主,所以千挑万选替她择了镇北侯沈长泽做驸马。
准驸马是燮城少有的青年才俊,又刚打了胜仗得胜回朝,正是风光无两的时候,都城里想嫁大将军的姑娘数都数不清,可是喜雨公主不想嫁。
她日日去玉华殿闹,可平日对她百依百顺的父皇这次却狠心的将她罚到宫中思过,让她懂事些,早日肩负起国朝公主的责任。
国朝公主有什么责任,做皇帝平衡朝局的筹码吗?舒怀黯才不想草率的被父皇牺牲掉自己的一辈子,她要抗争,要自由,所以只能换上宫女的衣裳,躲到太子殿下的马车里偷偷溜出了这座宫。
舒怀黯在西市的拐角处跳车,去布庄换下宫中式样的衣裙,改了发式,拎着包袱想去买一匹马离开都城。
“姑娘看看我们这的香囊吧,这可是燮城最好的绣娘绣的,添的是金缕阁的香料,不仅味道好,夏日里还能驱蚊虫。”
她很快被卖香囊的小贩吸引,货架上的香囊色彩格外浓丽,香味却很朴拙,绣工虽不及宫中绣局,但胜在纹样新奇,和她以前见得完全不同。
舒怀黯挑了两个收到包袱里,大方的给了小贩一锭银子问:“这些够吗?”
“够够,当然够,小的多谢姑娘赏。”
旁边卖首饰的小贩见她付钱阔气,所以也引着舒怀黯过去看。钗环大都是宫里时兴过很久的样式,她看着倒还好,只有摊主最后拿出来的一支乌木簪子她很喜欢,所以也大方的买了下来。
就这么在西市走了一圈,舒怀黯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东西,钱袋都要见底也没找到马行。
“老伯,请问你可知道燮城哪里可以买马?”
她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包刚才买的炙猪肉作为问路的酬劳,老伯却客气的回绝了她。
“小姑娘,可不兴这么说,咱们正在和北边打仗,朝廷里下了令,所有马匹都紧着军队,普通百姓不可存马,违者斩立决。”
舒怀黯被吓得一激灵,连忙问老伯:“那我们现在要如何出远门?”
“老汉家里正好还有头能跑的驴子,姑娘要是不嫌弃可以把它带走,虽然比不上马儿跑的快,但好歹也能省点脚力。”
“可是我不会骑驴。”
老伯安慰她说:“不打紧,这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