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拖鞋短裤,有的还贪凉赤祼着上身,他们大多一边大口吃着火红滚烫的肉,一边抱瓶喝着透着凉气的冰啤酒。十分的市井烟火。
“没想到叶小姐对这些生活点滴总是如此有心有情趣。”陈皇发自内心地说。
“都是些生活琐碎,登不得大雅之堂。”叶亦舟淡然笑了笑。
没一会,服务员上哥便端上来一盘椒麻鸡,一盘泡椒兔,一盘过水鱼。三个菜都装在面盆一样大的搪瓷盘子里,红红绿绿的辣椒麻椒,堆了半盘子,老远都能闻到那辛料的香味。
陈皇看得垂涎欲滴,跃跃欲试;而陆景行默默地深吸了口气,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满盘的香料对自己口腹的无限刺激。
叶亦舟示意陈皇和陆景行等等,然后转身进到餐厅,没一会就一手端了个瓶子,一手端了一碗开水,走了出来。
“这个酒是房县的黄酒,度数低,口感甜,很适合今天的重口味。”
说着,她给陈皇和陆景行一人倒了一杯。
“这碗水是做什么的?”陈皇好奇。
叶亦舟于是把那个碗摆到陆景行面前:
“陆总您如果吃不了这么麻辣,可以在这个碗里过过水。”
“你怎么知道景行吃不了辣?为什么不给我也准备一碗水。”陈皇故意调侃着叶亦舟。
“因为上次吃火锅,你吃得大快朵颐,但陆总只尝了几口。”叶亦舟说道。
陆景行不记得上次吃饭叶亦舟有关注过自己,更没想到自己的这些细节都没逃过她的目光。
此时清风习习,整个世界都被雨水冲刷得清净无尘;马路上的车辆已没有之前拥挤;餐厅里、餐厅外,却还依然灯火如昼;旁边桌子的食客忘我地聊天划拳;空气中弥漫着刺激味蕾的味道;甜香的薄酒;亮起的路灯。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说不出的轻松。
“这边的人真是无辣不欢。”陈皇说道。
陈皇虽是初来乍到,却很是喜欢这边的味道。他看着面盆大小的盘子里,却一多半都是辣椒花椒姜葱之类的香料,不禁感慨。
叶亦舟听了这话,一时来了兴趣:
“你知道吗,这边天气阴潮,本地人虽都嗜辣,但在明清以前却大多只用花椒、胡椒、姜葱调味,而不是辣椒。”
“哦,这是为什么?”
陈皇一时没有明白,以为有什么特别的渊源,于是侧身过来、虔诚地向叶亦舟请教道。
或许是由于夜色清凉,或许是由于酒肉舒畅,看到陈皇一脸的认真,叶亦舟不禁为自己的小伎俩得逞而爽朗地笑了起来,却没马上回答陈皇。
“因为那时候中国还没有辣椒啊“。
此情此景下,陆景行也是少有的轻松,话也多了。啜了口酒,忍不住插嘴道:
“辣椒是明以后才从传到中国,明朝高濂的《遵生八笺》中记载的“番椒”应该是中国最早关于辣椒的记录。“
叶亦舟没想到陆景行也对这些轶事有兴趣,惺惺相惜地看了他一眼。
“作为嗜辣之人,我真得感谢哥伦布,是他从新大陆带回了辣椒。据说辣椒最早从江浙进入的中国,却并未在当地受到受到欢迎,而辗转来到大西南生根落地,还遍地开花。若不是哥大叔,真不知道现在的川菜、湘菜会是怎么一番滋味;当然,我们更不会知道土豆和番茄会是这世间的何物了。“
叶亦舟的语气中充满了庆幸。她爱辣,若不是吃辣了会冒痘,她可以天天食辣,顿顿食辣。
“我在好多地方都吃过辣,但独独是这里的这个小东西,才是特别。“陈皇说着,从盘子里夹出一粒圆圆的青花椒。
“这是花椒。只有川渝才吃它。它可是土生土长的国粹,《诗经·唐风》中就已经提到了它,说“椒聊之实,蕃衍盈升……椒聊且,远条且。香料中我就最喜欢放花椒,椒香浓郁,入脾除湿。“
“那你一定知道古人还喜欢以椒和泥混合敷墙吧。“陆景行浅笑道。
陆景行很是喜欢今天的房县黄酒。其色清味甘,喝上去香甜无害、毫无戾气,恍然间把它当成了软饮,一杯又一杯;加上今天的主菜都十分的麻辣,哪怕用了叶亦舟的方法在碗里过了水,整个口舌也是被搅得有些是非不分了。幸而有这甜酒润口,因此陆景行还能在这般辛辣面前还能勉强泰然。
叶亦舟当然知道“椒房“,而她在望向陆景行的一瞬间,却突然联想到了”椒房之宠“四个字,于是脸上莫名地多了几许绯色。为了舒缓自己”瞎“想的尴尬,叶亦舟一口喝下杯中酒,抬头望向墨色云天,自顾自叨念道:
“良辰美景奈何天,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