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也是锁着的，我敲了门，来人确认了我是观光客才打开门。店是一对华裔老夫妻开的，老先生一头银丝，穿着一条吊带西裤，绅士而慈祥；而老太太，则穿着一条旗袍裙和一件西装外套，胸前戴着一串十分耀眼的巴洛克珍珠项链，显得富贵雍容，但却十分亲和。他们是当地的第二代华人，几乎不太会说中文了。
他们店的一楼是一般商品的展示，而二楼，则是他们的工作室，除了摆放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还挂满了他们各个时期不同照片。我记得其中有好几张是二战时期的，那时候两人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年轻而青葱。老先生说，老板娘会多国语言，所以一直帮着他和不同国家的人做着珠宝生意。
因为唯一的儿子生活在国外，所以耄耋之年的他们，虽然已经拥有了在曼谷的工厂，在素坤逸大道上的好几栋物业，以及在南非的宝石矿，但他们还是会每天都亲自来到店里，并且主要接一下海外的珠宝单。
因为我在他们二楼买了一条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老太太担心我的安全，因此坚持一定要亲自开车专程送我回酒店。她开的是一辆老款却经典的奔驰轿车，车与它的女主人看上去是那么的协调，无论是气质，还是年代感。
说到这里，叶亦舟又停下来喝了一口茶，像是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
“而更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在他们的店里还有一个看上去50多岁、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我记得她叫安。她一头齐耳的短发，身形结实，长相和穿着都十分朴实，话也不多。后来熟悉些之后，她有提到她在很年轻时就来到“夫人”的家，并且帮他们带大了他们唯一的儿子；她一生未婚，老俩口对她很好，她会一直“服侍”他们；而老俩口也说，他们已经把安当成家庭的一员，他们的儿子会在他们过世之后，照顾安。”
说到这儿，叶亦舟转身看着李依然：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亲身接触到这样的家庭模式，以前只在文学作品或者影视剧中看到过。而可能因为老夫妻都已是暮年，而安也是年过半百，当我看到他们年轻时的照片，看着安作为家里的佣人，却也像家人一样与老两口的相处，我竟有种说不出的黯然。“
叶亦舟的故事让李依然的情绪被带动，一时无语。
叶亦舟发现自己有些滔滔不绝了。但这好像已经不是为了李依然，却更像是讲给自己听。
“而就在我走出那对老夫妻的珠宝店时，我看到路边有个小摊，一个高颧骨、黑皮肤，个子瘦小的当地女人在酷暑中卖着当地的一种廉价的小吃。我记得我当时并不饿，但看到她，我一时同情心泛滥，便在她那里买了一份，20泰铢。我在付钱的时候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很是奇怪，让我印象深刻，但我当时并不明白。直到我回到酒店，我才发现钱包里唯一的一张20美金的钞票不翼而飞了。回想起来，一定是自己错将它当成了20泰铢付给了刚才那个女人。我这才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女人的那个眼神的意味竟是如此深长。惊诧？暗喜？但却那样不露声色。那个女人看上去是那样的卑微无害；20美金对她而言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她却能那样一声不吭地收下，并且那么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完全不着痕迹。后来每每想起，我都不仅佩服那个女人冷静而面不改色的城府，更为自己自以为是的同情心而感到可笑。“
说到这，叶亦舟面露自嘲的神色。杯中的茶水已经喝完，她站起身，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不是每一个卑微的人，都善良，都值得你的同情心。“李依然应和道。
“或许本不该责怪她。我应该反省自己作祟的优越感。“
随着年纪的增长，叶亦舟发现自己开始习惯于自省。
李依然不喜欢当前话题带来的沉闷，于是转而提到。
“给我说说巴黎吧。人人都说那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城市。“
“巴黎，哦，是的。满城的博物馆，满城的古迹；满城的时尚；还有随处可见的法式拥吻。“
“法式拥吻？“
“对。塞纳河边，随处可见。毫不遮掩。“
叶亦舟配合地描述道。说完，笑意盈盈地看着李依然。这回，李依然有些面红。
好一会，叶亦舟才正儿八经地说起来：
“其实我对巴黎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我初到巴黎，酒店还没入住就被一群小孩子围住，要我为儿童捐款；等我手忙脚乱地捐完款，这群小孩子便风一般地离开，然后我才发现自己的钱包和证件都不翼而飞。而我后来得知，那是一群在巴黎讨生活的东欧难民小孩，每每总以为儿童捐款的名义、专门趁着游客和外国人不注意而偷盗财物。这是他们在这个陌生国度谋生的方式。
另一个让我让我无法忘记的，则是我一次在巴黎的一条背街小巷里，在一家不大的餐厅里用餐。我旁边的一桌是一个年迈的老者，他独自吃着午餐，一份牛排，一杯红酒。吸引我注意力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