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没有我。”
泊影头也不抬回答道,开口时不曾有一瞬犹豫。
“我留在宫中是为了赵云奕,若有一日他当真负我,我便失去了唯一留下的理由,又何必留在宫中。”
泊影放下笔,望着面前那一张委托单。日光穿过窗棂落在纸上,角落里一笔一划字迹郑重,一如她的神情。
她成为皇后,或是他成为阁主夫婿。这是春猎那天晚上她脱口而出的承诺。
那几日发生了许多事情,一时间她没空细想,过了也没有再提。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赵云奕却格外认真思考起那句话。
仲夏的夜晚,登基大典尚未举行,赵云奕与泊影来到了从前在二皇子府时策马的河边。
她和他驰骋在夜色中,将所有杂念与缠身琐事抛在身后,不顾一切策马狂奔。
赵云奕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步不疾,一步不落。
天幕之下,她的眼中是夜色与草地,他的眼中是她。
白日里晴朗无云,入了夜星光点点,不远处林中荧光闪烁,皆落在河面,恍如星河落入人间。
待到泊影奔马终于尽了兴,才恋恋不舍地勒住缰绳。
泊影下了马与他并肩坐在草地上,仰首望着眼前的天幕,心中满是无需言表的欢喜。
赵云奕回首看她,胸膛轻微起伏着,唇畔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赵云奕,”她忽然偏过头望向身边的人,“为了说服朝臣让我做皇后,费了很大功夫吧。”
赵云奕不曾对她说过,只口口声声叫她放心,但泊影能够猜到。不管她是二皇子府的美人,还是苍平孤女,在世族眼中都难以服众。他许是与柳家交换了什么,才能够让她担上这个柳家义女的身份。
“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赵云奕开口应道,抬手将她鬓边散落的碎发拢至耳后。
方才一阵疯狂策马,迎面而来的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却让眼前的人在夜色中更加耀眼。
“不过是有些人早早有了旁的心思,先前便盯上了我的正妻之位。”
泊影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若是有一日,你不得不……”
“不会有那一日。”赵云奕微微转身看着她。
“为帝无能者,才会想要借后宫拉拢前朝势力。我不会成为那等人。我眼中只有你一人,身边也会只有你一人。”
话音落下,不等泊影应答,他又接着开口。
“窈窈,我知你心中所想。我不能保证将来的我会是什么样,会变成什么样,也不能保证你是否会厌倦宫中的生活,但我会尽力将所有你不喜欢的挡在外面。”
他顿了顿,话语忽而放缓了些,眸中认真神色不减。
“但若是不幸我真的让你失望,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泊影望着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云奕忽然想起了什么,自前襟取出了某样物件,郑重交到泊影手中。掌心的重量有些熟悉,泊影低下头,手中正是她亲手交出的阁主令。
“窈窈,如果有一日你在宫中不快乐,请你离开我,不要让自己受伤。”
他自然希望有她在身边,否则又如何会一直等待着她的回答,哪怕在误会缠身时也本能想要靠近。但眼前的人比能否相守更重要。
泊影看着手中的玄铁令牌,符文上方一处深深凹陷下去。她指尖轻轻抚过那一处凹陷,却感觉心中某处被填满。
“这是你的委托吗?”
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掌心之上,在夜风中渡来温热。泊影抬头看向他,撞进一双深黑眼眸,眸中映出的是她的身影。
“我的委托是,希望你万事以自己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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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影在画铺待了一整日,转眼便到了夕阳西下时候。
绿烟同她作别,与千里几人一同启程回去苍平。
虽然右腿留下的遗憾终身无法治愈,但好在绿烟乐观,反倒安慰众人说那是她的功勋,回去苍平之后还要争一争空缺的右护法之位。
泊影将这段时间积攒的事务处理完,走出画铺时不经意抬头,望见了门口站着的人,眸光一亮。
“你怎么来了?”
赵云奕看她明亮的眸中满是惊喜,不由唇角悄悄扬起。
“我来接夫人回家。”
早晨被谢子庸看穿了他的心思,紧接着便又被此人一句话点醒。
“皇后虽不在宫中,但陛下既可以随她去,亦可以随她同去。”
赵云奕思忖片刻,深以为然。
他从不曾跟随泊影出宫,不单是平素在宫中忙碌,更是尊重她保持渡影阁中立的坚持,绝不掺和渡影阁事宜,泊影也是一样。早出晚归便罢了,但若是泊影为了任务离开临安,倒是难解相思之苦。
谢子庸说得对,既然泊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