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百官垂首,无一敢言。
元乾帝扶住龙椅一侧的手掌渐渐收紧,一双眸子里满是将发的愠怒,语气极低极沉:“尹爱卿,你再说一遍?”
尹俦立在众官之首,低着头承下帝王越来越冷的目光,神色似悲切,又满含自责之意:“老臣……请陛下降罪,教子无方,养出尹业这般心术不正的纨绔子,欲以假玉欺瞒陛下,如今玉失人亡,皆是臣之过错!”
元乾帝深吸一口气,似是极力想压住胸中怒气。
他昨日便已听闻尹业命丧之事,却没料到尹俦会趁此机会借题发挥。先前之所以愿意召见尹业,无非是因他折子里所提及的玉璧之貌,却不料尹业还未进京,便死在了这个关头。
元乾帝自是气恼的,却也心知此事并非巧合。
“陛下,如今坊间多数皆已相信这尹业是寻了块假玉蒙骗您,对尹相大人不乏同情哪……老奴瞧着,倒也分不清真假了……”早朝前,宦官孙贤如此朝他道。
元乾帝发出一声冷笑:“落井下石这一套,尹俦对自己的儿子也是毫不含糊啊。”
而此刻,盯着眼前这位伴了自己多年的老臣,帝王敛着眉问:“爱卿又如何知道,那玉是假的?”
他目光扫过殿内一众大臣,复又道:“若这尹业得的真是我东虞圣玉,如今人死玉失,朕也没有怪罪他的道理,可若是假的,事情就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了,爱卿……可要想好了再说。”
他一字一句,像是意有警告一般。
尹俦额上冒出些冷汗,内心却对帝王的一番话毫无赞同。伴君如伴虎,他向来不愿冒险去承这易变至极的天子之怒,心中又思及尹业往昔的混账行径,搬出先前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说辞:
“千真万确,人证物证皆在,不敢有任何欺瞒……犬子正是找人制了假玉,又栽赃给黔州姓吴名泉启的探花郎,诬陷其窃藏了圣玉,臣得知此事后,日夜难寐,现下他因此举招来祸端丢了性命,老臣这做父亲的……更是羞愧难当……”
元乾帝冷冷开口:“爱卿想要朕如何降罪?”
此话一出,尹俦的身子却是微不可闻地一抖,仍硬着头皮道:“臣……悉听尊便!”
元乾帝几乎是气极反笑,正欲厉声斥责,一众大臣中却陆陆续续站出好几个人,其中更是不乏正五品之上的重臣。
“臣等恳请陛下三思,养子之过怎能责及右相大人,况那尹业向来行径不端,如此也是罪有应得。”
“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半晌,又有不少臣子站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之热闹与先前截然不同,元乾帝蹙起的眉几乎拧成死结,身旁的宦官惶恐着看向座上的帝王,唯恐他郁积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良久,元乾帝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朕知此事实非爱卿之过错,责罚什么的便免了,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尹俦不无感激,只差跪下,生生叫场面多了几分沉冤得雪之感:“多谢陛下……”
一场朝会便在此荒诞的氛围中结束了。
*
分明是前脚刚出了屋子的人,现下却如何也找不见踪影了。
闻琏沿着厢房往前院去寻,瞧见身旁有下人经过,开口询问:“可有看见一个身穿粉衣的姑娘?”
路过的丫鬟突然被这么个俊俏郎君拦下,面上不禁红了红:“您、您说的是昨日来府上辛姑娘吧……没瞧见……不过,方才倒是看见国师大人好像和一个姑娘在那边……”
丫鬟伸出手指了个方向,便匆匆走开了。
闻琏冷眸微眯,循着方向往那边去,等到行至后院一处空地,果不其然瞧见了一男一女的身影。
不过那女子并非辛珂。
梁姝锦一副梨花带雨的凄惨模样:“国师大人,您快去救救珂儿姑娘罢……”
时榭脸色凝重,正欲回答,面前一闪而过的身影却早已阻了他视线。
梁姝锦瞪大双眼,像是有人隔空点了她的穴,令她身体如失了知觉般再无法动弹。
“她人呢?”闻琏面色森然。
“被……被人掳走了。”
闻琏面色沉得可怕,正欲离去,没几步却被时榭拦住。
“闻公子,不可。”时榭声音放得极低,“此女疑点颇多,许是有诈……”
闻琏冷笑,一双眸子只闪着令人胆寒的凛意:“不是说合作吗,你来应付,我只寻她。”
*
“辛郡主,醒了就别装了。”
辛珂缓缓睁开眼,眼里满是戒惕。
四周墙壁斑驳残破,应是哪一处偏僻的废宅,风吹在耳边,也像裹了角落经年的尘垢。
她确实已醒了许久,却一直没有睁开眼,这将她劫来的歹人倒也机警,竟察觉到了。
辛珂面前出现一道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