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眠。雁回不禁酸道:“可是终于想起我来了。”
“怎么说这般话,哪日里谁人可忘了你。”
母亲推着雁回进了自己卧房,母女二人并不熄灯,而是躺着长谈。大到治家服人,小到挑选衣料,无事不聊。谈到深夜,灯罩里的蜡烛都换去好几支。
雁回鼓起勇气提出心中疑问。“母亲,我应如何恭敬对待夫家人又不失了自己面子,您是当真不知,我为李家妹妹好生烦恼。不知她为何一直容不下我,夫君说她是为着自己婚事犯愁,但在我看来可不必如此,难道父母兄弟不会为她择个最可心得意之人?”
“你也知你父亲那边无什么亲戚,他孤零零一人,替我省去多少事。”提起父亲,母亲幽幽叹道:“可惜也是因着他独自一人,待他故去,我是连个念想也无,这世上只剩下你……”
“母亲……”雁回钻进母亲怀里。
“我虽不知同公婆和姑子相处是何滋味,但是同你姨母也是自小折腾到大。或许有相通之处。我在家中是由着性子来,婚姻事上也自己拿了主意,而妹妹可就全凭父母作主,你在池家见着,瞧她是否称心如意?”
“不好说……”雁回思考着。“但池姨母儿女都生养得好,我见姨丈待她也尚可,只是不常在家中。”她有心提起做法与失火,还是决定不说太多伤心事。此前在信中也未全盘交代,都是怕母亲听了不安宁。
“我妹妹当年时常抱怨父母不公,不满意自己婚事。你如今见她已是中年身子,再搅不动了,也认了命。要我说如李家这妹妹自己愿意,你何不顺着她意思来,即便她家里人仍想替她择了,你至少未曾害她。”
“那我凡事不多嘴吧,都由她兄长去说……”
“也行,既然是你夫君家里人,自当由他去发话。”母亲摸了摸雁回身体,捏捏她的胳膊和大腿。“如今还是太瘦,你可不必急着怀孕,养好身子再说。”
“这怎么可。”雁回急得失声叫了出来。
夜间聊得太久,怕是到了卯时才睡下,雁回直到晌午才悠悠醒转。心中沉闷,总像是坠着东西在胸口,她推开门想透口气,只看到秋妈妈带着桂子在院子里洒扫。
不知为何她只觉怅然若失,怔怔问道:“我母亲呢?”
桂子头也不抬地说:“在后院儿里歇着呢。”
她嗓音清脆,手上动作麻利,但不知为何雁回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桂子此时不该如此不以为意。带着一丝愠气,雁回质问桂子:“回话不应看着我吗?”
停下手中扫帚,桂子正要顶嘴,手腕被秋妈妈轻轻拉住。
雁回一扭头便独自去后院寻找母亲。自家虽远不如李家大,比池家也要小了好几圈,但她总觉得这段路似乎格外地长,仿佛走了好久也没见着母亲的踪影。
好容易总算走进了后院,眼前是母亲的背影。天光似乎暗了下来,许是头顶有雨云经过。母亲身穿暗绿长袍,色泽深得瞧不出来上头是否有绣花装饰,连天色都显得更加沉闷。
雁回不愿再站在阴暗的长廊上,她莫名急切,像是有一股力量推着她奔跑,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母亲,如孩童般哭喊着:“娘——”
“小姐,小姐。醒醒。”
雁回猛地睁开眼,桂子正担心地看着她。“你可算醒了,一大早大喊大叫,咿咿呀呀的。”
“我母亲呢?”雁回猛然发觉这是梦中问过的话,不禁紧张万分,死死抓住桂子的手腕。
“疼——嘶。”桂子皱起眉,“夫人就在门外呢。”
甩开桂子的手,雁回跳起来就冲了出去。
“你——罢了罢了。”桂子放下雁回的外衣,轻轻扔回床铺上。“反正这几日家里也就几个女眷,你胡乱折腾吧。”
“怎么了这是?”母亲一脸惊讶,伸手去探雁回的额头。
方才雁回冲出房门,一气撞进她怀里,险些将她撞倒。好在母亲正倚着廊柱,又有身旁秋妈妈手快扶住了,这才未曾跌倒。
“娘……”雁回紧紧抱住母亲。
“这是,这是。”母亲不停地摸着雁回的头,对秋妈妈无奈地笑道:“许是做噩梦了,如同三岁小儿,等她好了咱们笑话她。”
“是做噩梦了,梦得不好,我险些吓坏了。”雁回走到二人当中,仍浑身发抖。母亲和秋妈妈便都搂住她,安慰不迭。
桂子还站在卧房里,只是远远看着,并不上前。
并非她不愿过去,老实说的确有几分羡慕雁回倍受关爱,但她有几分害怕,若我尝了这滋味从此惯了,过几日再同她回别人家里,上哪里再寻去……
“桂子……”雁回又柔柔唤她。
“嗯?”
“你来掐我,这可不是梦吧?”
“唉。”桂子轻叹口气,一边抬起手给雁回看,一边大步走向她。“你瞧我这手腕儿,便是方才你大力掐的,现还红着呢,你说是梦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