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未冷,春暖未至。
又是一年白雪满头,停顿在那三角寒亭下时,透过叶上凝珠,才觉已白头。
“大人,该醒醒了。”温和的声音落入耳畔,落醒余温,我扭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安子,浅笑:“原只是想在此处浅歇片刻,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是大人操劳过甚了。”安子扶起我,缓慢走向三角亭掩住的养心阁,细心提醒:“大人,路面湿滑,莫要摔了。”
“陛下可安好?”我一面问着安子,一面打听着许元:“许元那孩子如何了?”
一夜天寒冷,许元身子瘦小,且又受了大刑,定是不好受。
“陛下方才倒是醒来几次,只不过片息又睡了过去。”
我点点头,细声叮嘱安子几句,想了想,又道:“一会儿,你随我去一趟一夜天罢。”
一夜天血腥一如往常,如今的我对于这腥味只觉作呕,刚及两步,便觉心口被那腥味压抑。安子连声劝道:“大人,回去吧,莫要折磨自己了。”
我摇首坚持走进去,好在有守狱的内人在前方引路,很快便寻到了关押许元的地方。
透过门栏,许元蜷缩在角落里的背影便落入眼眶,宽大的囚衣罩在他瘦小的身躯上,格格而不入。
此间的许元正侧躺在枯燥的藤草上,似奄奄一息。
“许元。”我急忙走过去扶起他,一边拍着粘在他发丝上的枯草,一边同安子将他扶正。
许元应是想不到我会来看他,疲倦的眼眸里流露着惊讶与一丝难过。
他在难过什么呢?
“许先生。”经过多日的审讯,许元的声音沙哑无力,轻飘的我险些没听见。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莫要开口:“我晓得你定受了人威胁,才会如此糊涂。”我抬首看向安子,安子转身守在门外,朝我点头后,我才继续问道:“你跟我虽不及安子,倒也不短。你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要选择背叛我与陛下?”
许元垂首沉默半晌,摇首道:“没有人威胁我。大家都晓得我是曹家的人,叔父一家是因先生您而人亡,陛下又只信你,我想为曹家翻身,便只有投靠足矣支撑我做这一切的人。”许元虚弱的抽出我手心下的手掌,自嘲:“我如今不过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入不得朝堂,所以也只有投靠他们。”
“陛下已按律令为曹家降罪……”
“降罪?”许元截住我说的话,不免轻笑:“是杀是留,不过是她一句话。如同当日的贞平公主不是么?做了便是做了,如果可以求得原谅,他们可以活过来,那么我会选择原谅。陛下是女帝,虽是留有曹家血液,但到底有你!”许元力竭吼出:“若是没有你,陛下怎会对自己舅舅动手!怎会如此不固!”
那一瞬,我显然愣住,以至于没有听见后面许元的话。他说:“你可晓得有多少人想治您于死地。”
狰狞的动辄,使许元身上结疤之处急促溢出猩红。那猩红使我蓦然回神,我再次落眸在他身上。向来怕疼的他却丝毫不在意,大许是习惯了。
“莫要再乱动了。”我柔声喊停他,按下他的肩翼,侧眸向门外的安子:“去请刘太医过来吧。”
“你莫要乱动,伤口要是再裂开会很疼的。”
此间,许元的脸色因着疼痛而变得苍白,冷汗细布于面庞。我拾起白净的袖襟为他擦拭,柔声责怪:“你也晓得你是曹家的人,投靠陈王,以陈王个性,怎会留你们存活?”
小雨薄露,养心阁内烛火微曳,阶上灯笼如月辉透进窗沿。
曹迟暮坐在床沿,一手翻阅着奏疏,一手为床上的人儿摇着宫扇,神情尽是柔和。
最终我选择悄然退出这柔和,同安子微笑道:“我们回去吧。”
黑夜济济,细雨泥泞,雨打竹叶,一望如旧。我于雨夜里渐渐沉睡,不知朝暮。
待黎明出现于我视线时,床畔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人,那人长发散肩,身披梨白寝衫,恰似夜间溶溶月。她单手撑头靠在我的身躯上,呼吸时缓时疏。睡颜恬静,脸色却是苍白。
“陛下。”我终究是选择了唤醒这一眸,目光环视在四周,寻找苏惟吉的身影。但这狭小的小屋只有我与她,就连安子也未曾在此处。她动了动指尖,蝶影扑朔,莞尔:“尔终是醒了。”
我不明白她此言的意思,尚不及思虑,她的话又接憧而至:“我决定尊崇皇叔他们的意见,广选寒门子弟入仕,并充盈□□。”她顿了又顿,抬眸看着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叹道:“并打算放您出去。”
拟安神情里的忧伤无法掩饰,尽管她一直保持微笑,脸色的苍白则是衬托了她的无力。
我缓缓起身,靠在床头,与她同坐一塌,大胆并且放肆的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抚。我不晓得她与他人达成了何等交易,但是在这一刻我却想放下心里的自私与虚伪告诉她:“若是不愿,便不答应了。”
拟安摇首,浅笑:“以前是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