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宫里派来的教习姑姑是个熟人——
少偲姑姑。
许是送她出宫时的那一点情义，少偲姑姑对她称得上是和颜悦色，若不是出现多次重复的错误，少偲姑姑鲜少会疾言厉色地骂她。
“对皇上、皇后娘娘行跪拜大礼时，先跪，双手交叠手背置于额头伏地……”
“少偲姑姑！”
柳氏带着姜悦心在长廊下看了好几日，此前一直是在屋内教习，少偲姑姑将门一关倒也看不见什么，今日出来，柳氏便带着心里那点盘算走了过来。
少偲姑姑伸手扶着她起身站稳，才转身脸色沉凝着看向柳氏：“柳姨娘有何事？”
柳氏一扇手中团扇，带出香脂抹粉，让少偲姑姑直皱眉，她指向站在廊下看似害羞不敢过来的姜悦心：“姑姑，那个是我的女儿，和容儿是姐妹，她从没学过宫里的规矩，您看，您能不能一起教一教？”
少偲姑姑不失礼数地笑了笑，而后拒绝了：“奴婢倒是想，可是奴婢接到的旨意只是教导姜美人一人，若是带着姜大小姐一起，便是奴婢抗旨之罪了。还请姨娘不要为难奴婢。”
“姑姑，她们可是亲姐妹，您就通融通融……”
少偲姑姑直接打断，毫不留情拆穿：“姨娘，奴婢知晓大小姐已与平阳伯议亲，伯府有伯府的规矩，与宫里大为不同，无须刻意去学。就算大小姐以后作为命妇入宫，也自会有嬷嬷教导。”
柳氏想给姜悦心搏一个求知好学的名声，又被宫里教习姑姑教导过，嫁去平阳伯府时才会更有话语权，却不知规矩这般多，只得接受：“是、是，是妾不明。”
姜悦容看着柳氏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拉住姜悦心离开，悄悄给少偲姑姑竖拇指。
此后少偲姑姑让人守好了她在的院子，再不许其余的闲杂人等进。
***
时间一天一天过，一个月还没有感受到什么就随风散了。
临离开的那天夜里，姜悦容睡不着，披了一件披风拉开门走了出去，漫无目的的在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里逛了一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杨氏的院前。
杨氏卧房中的烛火还亮着，纸窗映出剪影。
她手上的律动像是在缝制什么东西。
姜悦容上前走到门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阿娘。”
听到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及匆匆的脚步，门打开，是一张憔悴的脸。
姜悦容一抬眼就是她眼下无法忽视的乌青，杨氏扯出笑容问：“明早就出发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杨氏侧开身让她进去，让侍女给她泡了一杯红枣枸杞茶，邀她在塌上坐下。
姜悦容一眼便看到桌上摆着的东西，那时绣着各式各样好看图案的小肚兜，小老虎、小兔子，都是给小孩子用的。
杨氏低头仔细缝着手里的最后一件，平声和她说：“你进宫后是要给皇上绵延子嗣的，可是为娘以后能见你的次数太少了，你的孩子也不知能不能见到，就想着提前做几件孩子的小衣让你带进宫去，也好全了我做姥姥的心。”
“我听人说，进宫后只要位份够高，等我有孕时可以召母亲入宫照顾。”姜悦容下榻坐到杨氏脚边，趴在杨氏膝上，像小时候一样，“阿娘，我会努力的。”
杨氏细腻白皙的手缓缓拂过她还乌黑的头发：“英英，娘不希望你因为娘手染鲜血出人头地，我只希望你在宫里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你明白吗？”
姜悦容闭眼享受，在杨氏以为她睡着前开口：“阿娘……”
“你和祖母说的，我都明白。”
“那就好。”
只是，人生哪能想怎样就怎样的？她只能一步一步稳妥地走，能活成什么样，看时间会给予她什么样的答复。
当夜，姜悦容宿在了杨氏的房里，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
往京行去的马车慢慢动了起来，姜悦容看着在门前送行的杨氏和姜老夫人身影慢慢变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柳氏在人群中装模作样的抹了抹泪，待人走远立马收起了虚伪的嘴脸，带着姜悦心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进了屋柳氏即刻将人遣散出去，只留母女两个。
姜悦心坐下，忧心道：“姜悦容现在进了宫，不得宠早死在那宫里还好，要是得宠，她会不会报复我们？”
“你呀，就是胆子小。”柳氏笑着点点她的额头，眼里却是一片冰寒，“有句话说得好，叫，手长莫及。她姜悦容进了皇城，那手怎么可能伸到永州来？”
“不过，确实是怕她得宠，万一给杨眠撑腰，我们和你弟弟的处境就会举步维艰。”
姜悦心瞬间坐直：“那怎么办？”
“姜悦容进了宫就是皇家的人，也管不着姜家事。我只需一步步拿到掌家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