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一边招呼着进门的人坐下,一边赶小鸭子似的把四个坐在一起闲聊的小姑娘赶到饭桌上,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末了,她还能走到丈夫身边,捏捏对方的耳垂,质问他为什么回来要这么久,可怜的论春痛得嗷嗷直叫唤。二嫂婉娥没有秀梅那么风风火火,她只是默默地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二哥述秋帮着她一起干活。长姐念夏带着长姐夫纬君紧随其后。
饭菜很丰盛,香菇炖鸡滋味敦厚,香煎排骨泛着金黄,油爆大虾饱满酥香,肉丸菜汤鲜美可口,十四个人在一个拼接起来的圆桌前坐开了,言冬和齐环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地挨着曾祖母坐着,言冬的身旁跟上她的父母、祖父、手足,齐环的旁边跟着磬宁和埃莉。
言冬的祖父是个身板壮实的男人,常年在锻造炉边活动,一身肌肉撑得衣服满满当当,在早些年,这个强壮的男人愣是用打铁铸造的手艺养活了一大家子。此时的他正和大孙子举杯痛饮着,想到自己的小孙女就要出门远行了,他就难过,唯有借酒浇愁,喝得面庞涨红,灰白的胡子上都是酒沫。
上了年纪的曾祖母比一众小辈都要看得开,虽年纪大了,精神劲儿倒很足,几乎每天都要去街上逛上两圈,长得可爱讨喜的齐环在过去的数年里,在这位曾祖母那里得了不少关爱,她在饭桌上不停地给几位小辈夹菜,直到几位晚辈的饭碗里堆成小山。喧闹中,唯有父母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顿风卷残云后,三个客人帮着收拾桌椅碗盘。
言冬的父母将言冬这个小女儿拉到了房间里,关上门,几位兄姐依次进屋,不知说了和她些什么临别赠言,言冬出来的时候眼眶通红。
当夜,四个姑娘照例挤在了同一张床上,厚重的被子把她们的身板盖得严严实实。
磬宁正躺在床上,脖子微微后仰,开在枕边的窗户外头,一片清辉明亮,她望了两眼,翻了个身,正好对上了齐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还不睡……”
磬宁压低声音怪道。
“睡不着,而且,你也,没睡嘛……”齐环不好意思道,“阿宁,你陪我聊会儿天吧,没准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你这小丫头,要求真多。”
磬宁捏了捏齐环的鼻头,当做她晚睡的惩罚。齐环难受地“嗯”了一声,伸手拍开磬宁的手。
“阿宁,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几个故事传说罢了。”
“传说?”
“就是所有星灵子都会知道的那个传说,在大陆的最中央,有一座看不见的山峰,在山峰顶部,生长着一棵奇怪的巨木,名为“蒙”,有着黄金叶片,火焰花朵,若是附耳于枝干,隐约可闻流水潺潺,风雷涌动,它扎根于土地,发出光芒却又洒下黑暗,结出的果实成熟后不是坠落在地,而是飞向天空,化作星辰,而后星辰跌落,化作元灵,落入到每一个星灵子的身体里头。”
“传说总是这样讲,也不知道有一天我们能不能见到这棵古木。”
齐环喃喃自语着,磬宁也跟着她的想法陷入思考,环绕在两人周边的气氛都变得平静了。
“阿宁,我还是睡不着,你给我唱首歌吧。”
安静不过半刻,姑娘们的小麻烦鬼就又出声了,还傻乎乎地笑着。
“你啊,你啊,别是通了灵的古木派你来折腾我的吧。”
磬宁戳着齐环的额头,视线越过对方,望向躺在齐环身后的埃莉和言冬,她们同样没有睡着,一起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她可以放声歌唱。
好吧,看样子,歌唱者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磬宁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齐环柔软的头发,慢悠悠地开口了,如清溪般的歌声里,姑娘们携手走上通往天空的星轨,微风和星点都向后奔去,她们各自摘下一颗碎星抱在怀中,慢悠悠地躺在了暖和舒适的云端上,合眼安睡。
万里之外的屋子里,老人家取了信件后就往二楼还亮着微光的房间走去,房间里,有一个少年窝在桌角,翻看着各式各样的文书,屋内灯光暗淡,叫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轮廓,昏暗灯光下,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他那双倒映着烛火的翡翠绿色的眼睛了。老人家把信件交到他手上,看到信件署名后,他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用银刀划开信封上火漆印,打开信封,取出信件。
“哦,我的山雀小姐要毕业了。”
少年一手捏着信纸,一手捂着嘴巴,笑声渗出指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