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闻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铺陈舒展,向叶宁会意。
叶宁一摸便知这纸张与寻常不同,光滑得像衣料一样。
无妄铺了两张纸在那绸纸下,上面又再铺一张纸,说道:“你写写看。”
叶宁提笔写下第一句话,“观自在菩萨,行深......”
写至“度一切苦厄”便停了笔。
无妄把上面两张纸抽走,下面两张纸散开,竟也印上了那句话!
叶宁惊喜的拿起纸揣摩,实在参不透其中妙处,讶道:“这是何妙物?”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我师父会可多新奇玩意儿了,只是有一日不声不响的走了。”
无妄把四张纸归一,“这样,你就可以少抄几遍了。”
“你快快抄完,我带你出去瞧月亮。”
叶宁应着,抄心经都有了动力,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
静慧师太也不是完全没有分寸的人,虽说要抄写十五遍心经,但要抄的部分不到三百字。
无妄来了后说他一身力气没处使,要为叶宁研墨。他便拿起磨棒,缓缓将黑色浓稠推至将稀未稀的状态,一面打着圈,一面看叶宁如何落笔勾画,赞叹她的簪花小楷。
正因此,没一会儿十五遍心经就全部抄完了,叶宁整整齐齐收纳好如同拓印出来的纸张。
叶宁满怀期冀的看着无妄,缓缓伸出手去拉他。
触碰到的瞬间,无妄愣了半响,便是在夜里凉了许久,那双手仍旧是软的。叶宁不懂,他却懂,他是道士,这样的举动已是极大的破坏了规矩。
他对叶宁只能像呵护那摇摇欲坠的丁香花一样,只能是呵护。可世上在风雨中破碎的花不知有多少,若说叶宁有什么不同,那便是那朵丁香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碰便碎。
纵是不情不愿,他只能从细嫩的花瓣中抽出手,将每一次接触都化作千言万语。
“把我跟紧了。”
“嗯。”
雪路湿滑,如今叶宁已没有氅子需要他掬着,但他仍旧小心翼翼的跟在叶宁后面,双手举着烛台,叶宁提着灯。
其实月亮很亮,无需烛台更无需明黄的灯。跟着无妄的指令走到一定深处时叶宁好似闻到了若有似无的梅花香。
这时无妄绕到叶宁前面,勾住叶宁的灯头,说道:“若有异常你动一动灯我便知。”
然后叶宁就被拉着走了,似乎是在走坡路。
坡路的雪滚滚而下,比来时的路干净许多,倒像是安排好了一般,等着叶宁去走。
见满排檐瓦叶宁便知这是屋顶。
层层叠叠的青瓦错落月光,绒绒的瓦片鬓角结着白发一样的霜。叶宁有些踌躇。
无妄率先踏了上去,说道:“这是寺院里废弃的屋子,没有人的,你且大胆的走。”
叶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总是相信无妄的话,他说没人叶宁便走到他身边。
向下看去,寺院的墙外竟真有一片梅林!枝头红梅灼灼,自有玉骨冰肌。任月光倾泻而来,决不多取半分,由它四处穿梭,将枝头下的梅贯彻,一阶一阶铺浣着朦胧的梦。
叶宁猛地吸一口气,是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沁香芬芳。
既不在寺庙,叶宁便开怀的笑,嘴角和眼睛一样弯,眼睛和月亮一样弯。
她对无妄多了些情感,她道不明,但定不是感谢。
“无妄,我额娘告诉我高处的梅花总要香些,如今看来,我额娘并非欺我。”
人间浊气多,这世道遑论浊气,便是死气也萦绕人间,只道有高处才能不被杂乱之气干扰。
“只可惜,我额娘还没闻高处的梅香。”
总是被系上了白绸,叶宁也知道她额娘活不成了,倘不然,她定会在静慧师太掐她的时候出现,厉声呵斥她,“拖下去打十个板子,罚半年月俸!”
无妄知道这是勾起她的忧思了,安慰道:“你额娘若是没闻过高处的梅香,怎么会告诉你高处的香些呢?”
叶宁霎时明朗,为着安慰叶宁,无妄甚至不惜提起自己的心头结。
“你额娘真好。”他垂下眸子,“我不知我姓甚名谁,不知我爹娘在何方。”
“虽说我两个师父都待我极好,但......人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也想看看......”
当道士没什么不好,可叹还未曾尝过世间情爱就要和别的道士一样断情绝爱。
叶宁倒是天真,说道:“不做道士就好了,无妄,你可以选择不做道士。”
无妄摇头,并不回答她的话。
且不说那是对师门的背叛,他即使那样做了也活不成。归真派有规矩,还俗的道士要经历鞭刑、杖刑,能忍受皮肉之苦方能还俗历精神之痛。
世道不安,倘若他真能挺过刑罚拖着残喘的躯体下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