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钟楼到达整点又敲了下,厚重磅礴钟声惊吓起一片白鸽。
戴维斯先生在新闻部工作,经常会获得些隐藏福利。
玛希从她爸爸那里搞到了两张票,昨晚她曾邀请我一起前往市中心,去市立剧院观看表演。
听说今晚的指挥将由米兰斯卡拉的首席音乐督监担任——这是两大剧院举办的活动,为此最近的表演几乎是一票难求。
“没有,我约的晚上的场。早知道你今晚会出来,我就不该喊上金,他根本没有一点音乐和艺术细胞,只会毁了我整晚的心情。”
玛希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脸,不听话的棕色短发被她重新夹回耳朵后。
我知道她这又是和金·凯米尔吵架了。
金是玛希的男朋友。他们认识了很久,但暧昧的氛围却一直没有被戳开,自从期末的某天下午,金以为玛希趴在桌面上睡着了,但玛希其实根本没有入睡,然后弯腰亲了她之后,有些东西就改变了。
玛希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到过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虽然我还不能理解,那种被她形容成心脏酥麻发涨的感觉,但我知道玛希其实很喜欢金,这个高大又青涩的亚洲男孩,虽然每次这俩人单独待在一起,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吵起来。
“但其实我的音乐造诣,也不足以支撑我在台下不睡过去。”
我弱弱回答。
还记得当年我的小星星遭受莱德那群人嘲笑的事,到现在也只有凯厄斯愿意听我唱完一曲,当然仅在现场演奏的情况下——我曾心血来潮录了半个小时的歌喉,演唱曲目从儿歌到当时巨火的流行乐。
想法也很简单,那样每晚等我睡着了,无聊的凯厄斯还有事可做,就像布里尔利学院无聊时捧着收音机的史密斯夫人。
她白发苍苍,会在温暖的太阳余晖和舒缓音乐中昏沉睡去。
我躲在衣柜里,想要知道凯厄斯收到礼物的表情,却听见在他按下播放键后,欢快的音乐和歪到外太空、撕心裂肺的炸裂歌喉席卷整个房间。
我猜,凯厄斯脸上的表情和躲在黑暗里的我一样古怪,或者身为创造者的我更为扭曲。
我开始庆幸,万幸我自信但也算还留有些自知之明,偷偷准备的礼物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苏尔庇西娅也没听过,不然我的一世英名,就要彻底从布里尔利毁到沃尔图里。
好在那个长方形、源源不断吐着名为《噪音》歌曲的录音机,在凯厄斯不断收紧的指尖,最终化成一摊废铁。
我也被凯厄斯从衣柜里提出来,站在御座前,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抵住青筋跳动的额角,清唱了一遍又一遍的小星星——那绝对是对一位明星梦刚刚破灭的小女孩,最恶毒的惩罚!
“你和他不一样。”
玛希嘟哝着,几步开外的金想要过来道歉,又被她恶狠狠地瞪回去。
她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一边听一边附和着点头,直到琳琅满目的商品里,红眼睛兔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黑暗哥特的雕塑风格。
摆在一起的其他兔子都是弧形唇。
只有一只,三瓣嘴抿成一条直线的高帽兔子公爵,仿巴洛克时期的拉夫领、普尔波万和披风,精细的金线雕花,优雅怪诞,毛绒的爪子交迭权杖之上。
它被贴上打折标签,但我却觉得比那些手工师零失误的成品有趣的多。
就像凯厄斯,永远都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多洛莉丝!”玛希提高了声音,“你根本没听我说话!”
“噢噢,什么?”
我将兔子公爵从展示台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我说,”玛希贴近我的耳朵,她用的气音,但仍旧像是吼出来的,“金偷偷给我带了礼物,他不会想着趁今天给我告白?我还没准备好,而且这种事我一点也不想在外面,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天呐,他就不能再等等吗!”
余光里,金的确将一个漂亮的小方盒从口袋里拿出来又放回去。
我刚想劝玛希冷静些,说不定只是提前的生日礼物。
“多莉,我要离开一会。”沉默的海蒂突然出声。
“怎么了吗?”我好奇。
“脏东西,溜进来了。”
海蒂鼻翼翕动,露在外的下颌紧绷,她明显被一些不请自来的吸血鬼彻底激怒。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在此之前,”她转过身,将头巾取下来,系在我脖子上,叮嘱道:“吉娜会过来接你,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