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接过陆长离递过来的匕首,放入火中烧红后往那年轻公子腿部已完全青黑的伤口上压,把那腐肉剜出来。甫一接触,就有皮肉烧灼的难言的臭味传来,白芷几欲作呕,却仍是皱眉忍住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手上的力使的小心翼翼。
其实,开始时青葙说让他来,但白芷拒绝了。因为白芷心里明白,是自己坚持要用这个法子,如若以后出了差池,又怎能让青葙背上这个包袱?而且,要想成为一个大夫,今天将是她踏出的第一步。而这一步,她始终要自己走,不可能由他人代劳,哪怕那个人是青葙。
剔去腐肉后,白芷又依次在那年轻公子全身的血脉处都极其小心的下了刀,控制伤口流血的速度。青葙则早已将需要的药草从背篓中取出,计算好时间敷在伤口上。直至最后一步,白芷将匕首停在那人的心脏处,迟迟不敢动手。
她知道,这一刀下去,若掌握不好位置和力度,这年轻公子势必会死在她手上,并且再无转圜的余地。
“阿九。”
白芷侧首,青葙甚至没有抬头看她,只细心的处理手上的伤口,从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那沉静的侧脸和微微翘起的唇角。
“你练习过很多次,从不曾失手。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对,学习针灸时,先生就曾说过,她下针时,方位和力度的掌握是所有学生中最好的。就算是天分最好的知白,在这一点上,也不及她。
白芷在心里点头,不再犹豫,眨眼间已下了这最后一刀。
年轻公子的脉搏仍然微弱,但总算不再时有时无,而是稳定了下来。
白芷终于舒了一口气,却仍不敢放下心来。先前她虽然说的肯定,可这种方法毕竟只是知白提出来的一个设想,从未有过先例,能有多少效果,她实在不敢确定。
陆长离就在这时开了口:“大公子怎么样?”
白芷不太敢回答。
幸而陆长离只继续问道:“还有什么是你们能做的吗?”
白芷摇摇头。她已尽全力,中间若是出了变故,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如此,多谢二位。”陆长离神色凝重,却仍是勉力笑了笑,朝她鞠躬行礼。
“多谢。”见他如此,早已回到亭内的那些侍从也齐齐朝他们行礼道谢。
毕竟心里没底,白芷不敢接受这谢意,忙侧身回了一礼。
“虽说外面雨势未歇,但是,二位,请先回去吧。”陆长离不再看白芷他们,只盯着地上的年轻公子,“秦园、未瞻,护送他们离开,别走官道。”
“是。”被提到的两人立刻应声。
白芷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她只是和青葙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在心里说了声谢谢。
四人沉默的走在僻静的小道上。
毕竟不是官道,又逢着下了这么久的雨,小路早已泥泞不堪,极其难走。白芷和青葙撑着伞相互扶持着往前走,秦园和未瞻就淋着雨沉默的跟在两人后面,在两人可能要摔跤的时候稳稳的扶上一把。
其实秦园和未瞻是可以骑马的,但一来白芷和青葙都不会骑马,白芷又是女子,不好与陌生男子共乘一骑,再来小路较窄,又弯弯曲曲,骑马也不太方便,四人就还是决定靠双脚走回去。
临近城门的时候,秦园和未瞻都停了步伐,秦园从身上拿了些碎银出来,未瞻道:“今日之事,多谢二位。他日大公子若安然无恙,必定重谢。大公子若……”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神情严肃,“倘若与你们有关,则如姑娘先前所言,以命相抵。若与你们无关,我们自然不会追究。只是,大公子身份尊贵,未免旁生枝节,牵连你们的家人和红叶馆,还请你们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绝不可外传。”
“白芷明白。”白芷点头,却并不去接那银子,“多谢提醒。但是不能治好他,我已经十分愧疚,怎敢收取诊金?”
“这并非诊金,只是赔偿你们先前损毁的衣裳和提前支付的药费罢了。”见白芷不解,未瞻解释道,“你们穿的单薄,又冒雨赶路,回去之后总该抓几副药吧。”
白芷理解,却仍旧不接。
未瞻便道:“你收着吧。不然不但我们无法交代,大公子也会不安心的。”
白芷终于收了银子,和青葙扶持着往前走。
而直到看着两人进了城,秦园和未瞻才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