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授中却只是微微一笑,“慢些走。”
申时酉紧了紧怀里书卷,少年清澈嗓音,含笑认真回道:“好。”
他答应着转身,快步去追已经走远的人。
张授中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意外,申时酉的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有几分趣味般敲了敲石桌,缓缓收回视线。
赵懿安并没有走远,她坐在游廊上,看着层层灌木花草出神,直到申时酉追上来将她的沉思打断。
“来了。”她挑眉看向他,“我在等你。”
申时酉的脚步猛然顿住,“殿......殿下。”
“怎么了?”赵懿安凑近笑道,“都多少天了,先生还这么拘谨,两位王妹说的话不要在意,可要把我当您的学生啊。”
申时酉垂眸不语,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看到公主同授中兄靠得那么近,脚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走过去。
申时酉只觉惭愧不已,自己何时如此不能自控了?辜负了殿下对他的信任。
赵懿安看到申时酉蓦然低沉下去,眼里有些疑惑,她偏了偏头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发上一松,好像有什么要掉出来。
赵懿安抬手一摸,果然是刚刚随手插的那支玉钗没戴好。
她正摸索着准备重新插好,余光瞥见游廊尽头有一人迤逦而来,青灰色宽袖长衫,行止间风姿绰约,不是素有如玉美称的张家长孙张授中是谁?
赵懿安不知他为什么折返,只是她看着手中玉钗,倒起了个心思。
“呆子。”赵懿安喊一声。
申时酉疑惑看来。
赵懿安在游廊边坐下,朝他招手,“过来。”
申时酉听言走到她跟前,赵懿安将手中玉钗反手递向他,侧头露出发髻,淡声道:“帮我戴上。”
申时酉僵在原地,赵懿安余光觑着游廊转角处的张授中,他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脚步停下。
良久没听见有人说话,赵懿安疑惑抬眼看去,看到申时酉涨红的脸,她没忍住笑了一下,心里想着目的也达到了,正准备收回手自己摆弄头发时,却听见“咚”的一声,少年手中简牍咚咚落地,顺势在地上滚开。
素衫少年瞳孔放大,似是慌张又似是着急失控,他越步上前,在赵懿安渐渐睁大的双眸中,取过她手中玉钗,弓腰俯身,一点点插|入她的发间。
赵懿安怔怔失神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干净清秀的少年面庞,她蓦地呼吸一滞,面颊绯红,身体猛地往后一仰,眼看就要掉出游廊。
好在少年隔着衣袖及时抓住了她的双手,赵懿安这才险险坐定。
“殿下仔细一些。”她听见少年清澈声音缓缓说道,如山涧泉水,沁人心脾。
这人——这人怎么好像变了?
她堪堪缓过呼吸,带着几分愕然抬眸看去,却见对方已经捡起地上简牍,连带拿起她放在身侧的两卷一齐抱在怀里。
“四殿下和五殿下怕是等急了,时酉失礼,先行一步。”申时酉认真说着,语气里带着一如既往的谦恭,又好像有什么不同。
“......好。”赵懿安听见自己呆呆回答,脑子像是还没转过弯。
申时酉躬了躬身,背过身尽量让自己稳步走着,他的手指蜷曲,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卷。
申时酉垂下眸子,他是极细心的人,纵使刚刚差点慌张失控也没有忽略她的动作,申时酉看到了,她在悄悄注视的人。
这位殿下是太狡猾的人,她逗弄他,可从不在意,从不上心,游戏一般,总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怎么能够这样呢?不然干脆不要注视他,不要让那双眼睛里倒映他的身影,可既然看到了他,又怎么能同时去注视他人?
他加快了脚步,浓密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投下一片剪影。
申时酉抿唇,紧了紧怀里书卷,身体发出的颤栗像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叹息,半是难过半是懊悔。
等到赵懿安回过神来摸了摸发间玉钗时,两处的身影都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