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些。
“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从昨夜凌晨回来,整整一天了!
上次白御霜出事,时纪是凑巧了直接出现在他房间里,没给他留下防备的机会;而这次,她也和旁人一样,被一道门,挡在了白御霜心防之外了。
诚然,她每次来老上海时,总会被带到白御霜附近,但有时近些,有时远些,定位并不十分精确,就算她可以去另一个空间位置最接近的地方尝试,可现下,她该怎么回去“上海moon”呢?
时纪借口想办法,进了自己常住的那间客房。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先试了相机,想依靠“拍摄这个世界的信息被强行遣返”的规则回去90年后,再从“上海moon”白御霜的房间中过来这里。但她这次没有带着自己的机器来,用的是白御霜前些日子购入的LeicaIIIa,没想到它在时纪手里十分乖顺,无论怎么按快门,“规则”都巍然不动,任由她拍下所有镜头对准的事物。
原来用属于这个时空的相机拍摄,就不会被遣返了!时纪心里动了一下,却没有时间细想“规则”的事……如今“强行遣返”不成,就只剩下“失去意识”这条路了。
可想要无缘无故失去意识,也并不容易,隔壁房里的白御霜正陷入自我封闭,或者某种更严重的情况,时纪更不可能安心睡着……
她一边再次提醒自己冷静,一边在房间里缓缓踱步,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白御霜房间外那个露台,她快步走到窗前,探身察看,想确认是否有通过它翻进去的可能,接着,她那个早已空虚的胃便被饥饿、焦虑、压迫三管齐下,终于传来了一阵痉挛……
眼前黑晕散去时,时纪已跌回到“上海moon”203了。
她忍着胃痛,在黑暗中摸索出门,奔向斜对面挂着201这几个数字的,90年前属于白御霜的卧室。
*
白御霜没有睡着,相反的,他现在清醒得很,也枯寂得很。
上月他一曲绿珠,引爆的不仅是上海滩的戏迷们,还有那些盘踞在此的日本人身上,狂热的艺术热情。
那天来看首演的买办,便正是个替日本人做事的……
三条晋司,新近被派遣到上海的陆战队军官,据说是个家学甚渊的华族子弟,前些日子白御霜用嗓过度,就是因被他“请”去日租界唱那一天一夜给累的。
“绿珠”之后,他又被叫去过,白御霜以为他已经处理好了,没想到,他除了以前那种叫人不停歇的演唱的癖好,这一回竟然还……
当时纪出现在他房间里时,世界非常安静。
没有灯,没有风,也没有被风拂过的水晶吊灯轻响,只有一片深沉的夜色。这是凌晨3、4点的上海,它正陷于最深沉的黑暗中,万物静默,连那只住在附近的夜鹭鸟也未再鸣叫了。
白御霜就这样枯坐着,眼眸低垂,枯槁、残缺。
时纪在他眼中没看到任何光彩。那个舞台上才华横溢、流光溢彩的白御霜消失了,现在的他,像一棵生命即将流失殆尽的老树,孑然独立在荒凉冰冷的旷野之中,身上,透露出浓重的死意。
面对出现在房里的时纪,他明知避无可避,仍把身体拧向了里侧。衬着窗外微弱的夜色,时纪只能看出床头那个枯槁的轮廓动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来了,他仍处在封闭、抗拒的心理状态……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等眼睛适应黑暗,时纪才走到白御霜床头,半蹲下来。
现今情态,想要打开白御霜的封闭,只能由她来迈出这一步。是以时纪主动上前,轻轻握住白御霜落在薄毯外的手,唤了他一声:“白老板……”
白御霜的心在沉郁中震了一震,身上随之传来无数细小的颤栗。
不行!
他打点起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抽走那只手,可那点儿微弱的力气还没传到时纪手上,就已散掉了。他不舍得,在这时失去仅有的一分温暖。
时纪在沉默中握着他的手。
手里传来的温度和他内心微弱的不舍,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眼中的死意。白御霜从轻微的颤动中逐渐平复了下来。
“能让我,看一看伤口吗?”
时纪问,过了很久,背对着她的人才做出一点反应。
他没有回答时纪的问题,只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合上。
“白老板?”时纪追问,白御霜却不再有动静,似乎刚才那点反应已花费了他所有力气,如今又回到他枯槁的世界里了。
时纪见他不愿交流,也不敢太着急,只好悄悄探头去看他藏在内侧的脸。
白御霜伤的是左脸,时纪只能隐约看到一点,倒是他在半垂的双眼中发现了满眼的责备和委屈。
总算是有个口子了!
有情绪,说明他还没有把心防完全筑死,如果能开口说句话,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