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按照风雪庙谱牒记载,柳景庄的祖上,可以一直上溯到神水国柳氏皇族,也就是魏檗当过北岳山君的那个神水国。 阮邛转头看了眼披云山。 作为浩然天下最小的一个洲,宝瓶洲历史上只有一位武将跻身中土武庙,只是陪祀岁月很短,此人便是神水国名将张平,也就是如今的处州城隍庙的城隍爷高平。张平与魏檗,一个曾经享受过天下香火的武庙陪祀英灵,却沦为红烛镇附近那座馒头山的土地爷,一个堂堂山君,金身被砸碎沉水、再被人打捞而起一部分碎片金身,降为棋墩山的土地公,却与神水国柳氏国运一般沉沦,成为山水官场的底层胥吏,抬个眼皮子就能相互望见的昔年同僚,真是一双难兄难弟。 作为大骊北岳,披云山管辖地界,包括那条铁符江。 第一任朝廷封正的水神娘娘,是早年大骊皇后南簪身边的宫女,名为杨花。 她如今已经是齐渡的长春侯了。 人生飘若陌上尘,杨花著水万浮萍。 当初神水国文运昌盛,尤其以送别诗名动北方半洲,多借物言志,杨花即柳絮。依循说文解字,杨,柳之扬起者也。 阮邛至今还不确定杨花是旧神水国谁的转世,也不清楚弟子柳景庄与杨花有没有什么渊源。 铸剑之外,一团糟。 作为阮邛内心深处最喜欢的弟子,柳景庄在师兄弟们不断提升境界之后,尤其是阮邛自己跻身上五境之时,不知不觉,境界已经垫底的柳景庄,毫无征兆,在某次闭关途中,他就走火入魔了一般,如果不是阮秀察觉到不对劲,她出手相救,那么这个只要出关就会心性大变的柳师兄就会酿下大错,后果不堪设想,在那之后,自认此生修行无望的柳景庄就黯然离开风雪庙,阮邛没有拦着,因为知道拦不住。 后来在小镇,阮邛曾经给女儿解释过自己为何只是让泥瓶巷少年打短工。 理由就是不想让她见到第二个柳师兄。 这也是当年阮邛不愿收取陈平安当铺子正式学徒的真正理由。 阮邛这些年偶尔会想,是不是当时少想一点,不怕将错就错,秀秀就会留下,那么最终跟随周密登天离去的,就变成了李柳? 阮邛摸出一壶酒,是早年从小镇买来的市井土酿,胡子拉碴的汉子,闷了一口酒。 后悔不能当饭吃,但是能当酒喝。 那四个崖刻大字。 从上往下,便是天开神秀。 从下往上,则是秀神开天。 记得当年那个摆摊算命的年轻道士,曾经给秀秀算了一卦。 签文是一句看似在故弄玄虚的古语,“不开人之天,而开天之天。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 阮邛记起最后一次跟秀秀同桌吃饭,秀秀轻描淡写说了件事情,说她见到柳师兄了。 当时阮邛没有多问什么。 但是再后来,就是文海周密与阮秀联袂登天离去。 槐黄县城,曾经有六百户人家,大大小小的街巷,纵横交错着,比那条泥瓶巷更狭窄的巷弄,其实为数不少,若是从泥瓶巷去锁龙井打水,可以抄近路,就会路过此地,两堵墙壁如面对峙,茅檐低矮,阳光照射不到,暗无天日。陈平安在年少时就经常光顾此地,尤其是在那天寒地冻的冬天里,阴暗巷弄内地上结冰,四下无人时分,陈平安就会先将水桶放在小巷一端,就那么向前一推,自己再后退几步,一个前冲,侧身滑过小巷,最终与装满水的那只木桶在小巷尽头汇合。 后来陈平安带着陈灵均散步小镇,路过此地,巷口有水井,井小水浅,只够附近几户人家汲水的,陈平安曾经被当成过偷水贼,挨了顿骂。 井边有一块土壤贫瘠的菜圃,一边闲聊一边散步,当时陈灵均是走出去十几步路,才猛然间想明白一件事。 山主老爷,在小时候竟然偷过菜圃的蔬菜?!否则山主老爷怎么可能知晓菜园里那些蔬菜的滋味,是柴涩的? 而陈平安当时也没有否认什么,反而只是让青衣小童别外传。 这就是承认自己在年少时确实偷过东西了。 遥想当年。 夜幕里,一只常年在杏花巷附近逛荡的黑猫,通体漆黑,很难说清楚是家猫还是野猫,它脚步轻灵,无声无息,走在杨家药铺屋脊之上。 它通过天井望向后院那个正在吞云吐雾的老人。 杨老头说道:“之祠道友,来都来了,不如进来一叙,天井之外,藏不住话。” 被老人称呼一声“之祠道友”的黑猫,先轻轻摇头,再如人颔首,纵身一跃,落在那条檐下长凳上。 蛮荒十万大山的那个老瞎子,在登天一役中出力极多,他因为不满于后来的内讧,觉得原来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