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越云拖着行李箱从飞机上下来,国际机场占地千余亩,即使人以万计也显得极为宽敞。头上的天花板的雕刻精美得像卢浮宫的艺术品,地面上的木地板像涂了蜡一般光滑锃亮,电梯崭新,高楼鳞次栉比,较北京国际机场也丝毫不弱。
魏越云的家族是江南的游民,四十年前到达的北京,从粮米店的搬工做起,白手起家,积累下了一片不小的家业。到魏越云这一辈,魏家在京畿即使不算数一数二,也可以算作三分天下的一方诸侯了。
帝国上升期的领主总是有野心的,魏越云也不例外,她还在宾夕法尼亚读书时就决定要在她这一辈“衣锦还乡”将家族势力扩张到江南一代。
她很喜欢昆曲昆腔,建筑审美也好细水园林这一口,但她从不去苏州旅游,别人给她带狮子林的模型回来她也推手拒绝,给的理由从来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现在看了,以后衣锦还乡不就不新鲜了么?”
说这句话时,她嘴角最挂着淡淡的笑,纤细的手端起瓷杯在唇边轻饮,眸内闪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她也确实有这么狂妄的资本。魏家专攻的就是高科技,而苏州是全国最重要的高科技研发基地之一,极为重视和相关公司的合作。在她回国第二年,苏州的市委便到她的公司视察,双方敲定了招商引资的合同,在医药、电子、传媒等17个领域达成了一致。市政府在南郊给她划了一大片地建工厂,她都已经准备招募施工团队开始建厂了,结果半路杀出个拦路虎——孟氏国坤。
多少次提起这个名字魏越云都咬牙切齿。
虽然魏氏无论团队还是资金都远在他们之上,奈何人家是当地企业,年年的纳税榜榜首。贡献了全市,甚至是全省百分之十的GDP,算是苏州市政府的“亲儿子”,魏氏就是关系处理的再好,也顶多是个“养女”,哪有能力跟它竞争?
如果只是抢了地也就罢了,要命的是这个国坤他还挖人,魏越云听到这个消息气得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在额头上敷。
魏越云想了许多办法——挖墙脚、找关系、炒舆论,甚至专门从藏南找了个神婆做法诅咒孟家当家人突发恶疾,但都没用。国坤的企业依旧蒸蒸日上,堪称国内商界的一匹黑马,大有杀出重围,进军京畿之势。
外有强敌,内有家贼,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孟家递橄榄枝,希望两方合作。
虽然腾云集团一直在为难孟家,有几次还给孟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国坤能作为一批黑马发展到现在的体量,掌权者绝对不是那等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之人,孟氏的格局很大,大到可以抛弃过往的恩怨于不顾,在收到邀请函的第二天就给她这位“宿敌”发了回信,表示愿意合作。
双方约定在苏州的金陵饭店见面。
腾云刚刚经历过机密泄露的事,魏越云对手下人没有一个放心的,拿着员工名单思衬良久,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来。
人输,但势不能输。
魏越云早就到金陵饭店了,却愣是等到距离约定时间只有一分钟了才进酒店,进门前还拿镜子补了个妆,确保整个人自发梢到鞋底处处完美无缺。
预定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着紧身高定西装的男子,黑领带,白衬衫,衣领整得分毫不乱,宽肩细腰,直身长腿,背靠在椅背上,笔直白皙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把玩着手机。以前和魏越云谈生意的人,无一不是正襟危坐,神色紧绷,拘谨得堪比古代叩见君父的臣子,孟氏国坤派过来的这个人却很不同 ,整个人都很松弛,哪怕是她坐到面前了,他的面部肌肉也没有紧绷起来,只从椅背上直起身,有分寸地端详片刻后,语气轻和地开口:“看来,您就是魏小姐了。”
他一手压着手腕处的袖子,一手拿起茶壶,给她倒上一杯清茶,那份优雅松弛的神态将他烟雨江南的气质展露无遗,让魏越云很是嫉妒。可能是因为她想当苏州人,但是一直都没有当成吧,魏越云从小到大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卖弄那股江南的淡雅。
她故意将手伸到他的面前:“魏越云,魏氏腾云的总裁。”
对方倒茶的动作滞了一滞,但很快倾斜的茶水就又续上了,直到茶杯倒满,他才放下茶壶,握住她的手:“孟晏臣,孟氏国坤的副总。”他的手轻微用力,将她的手握得很紧,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热情。
“点菜了吗?”魏越云拿起菜单,这是她以往谈合同时总会采取的策略——借菜单的遮挡审视对方。眼前这个男人穿着考究,仪表不凡,却又如此年轻,应该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精英,瞧他的面容和国坤的总裁孟怀瑾有几分相似,位列管理层高位,又姓孟,应该就是孟总的儿子了。
早就听闻孟氏的继承人容貌俊美,气质典雅,恍然若古代世家的贵族,而今一看果真如此。这一手精妙的沏茶工艺,和举手投足间方寸有道的风度,便是京都茶坊里的茶师都要自愧不如了。
“还没呢,正等您来点呢。——您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