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经历让一个人成长,可是我经历得够多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我甚至都感到厌烦了。
我想,我真正长大应该是结婚生下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从那一天起,我就可以把“小孩子”这个称呼郑重其事地继承给他,把这份无意义的纠结和苦恼也一并给他。
我并不希望库洛洛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希望他看我,像是在看他自己。
听起来很不讲道理对吧
如果哪一天,要是你愿意尝试一下,你也会理解我的——最好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无人打扰,不要开灯——什么也不干地躺在床上,或者冰凉的地板上,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看见黑暗中平日里书架和门板模模糊糊的轮廓。然后开始剖析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个过程必须漫长又精细,像是解剖人的活体一样解剖自己的灵魂,又像是把一只做工繁杂的钟表拆了又安回去——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所做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回顾了很多生前的事情,我现在仍然有勇气对过去的事予以评价,或是骄傲或是感到尴尬羞耻后悔,但我再没有勇气剖析一遍自己的灵魂——要是有一个人能替我看到我自己就好了。
或者,换一个浪漫一点的说法——他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遇见我,于我应如是。
我生气,是因为我以为他是这个人。
但是不是。
我不该为他驻足,我得继续一个人往下走——我现在能下决心杀死他了。
他一手环住我的腰,轻松地把我放到长桌上,另一只手笔撑住桌面。我感受到背下被移歪的桌布的皱痕,硌着很难受。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啪叽”一声,可能是两颗眼球。
提到眼睛……我应该闭上眼睛的,接吻的时候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不懂情调。
他撩起我的裙子,撩到小腹,夏日午夜的风有点凉嗖嗖的,但是他的手附上腰侧,很温暖。大概是他不乐意顺从像我这样平缓又没有情意的接吻节奏,又或者是出于“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他很快掌握了主动权,我呼吸的节奏也被带乱了。
这个时候我后悔自己平常疏于锻炼——我跟不上他的气息,在发出一声非常丢人的喘息之后,他也很善解人意地停下了。
“这应该是会让你第二天后悔的事之一。”他说。
“……不,”我想我现在一定脸颊微红,我感受脸滚烫的温度,可是他的面色仍然沉静平和。我抬手摸到他额头绷带的结,轻轻一拉,绷带松散,漏出刺青的一角,我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接下来才是——”
我用钉子刺向他,往后脑勺刺,将念覆盖在钉子上,又对他施加了念能力。
——我在来这个房间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将阿迪奇送到房间的伊路米,我们虚假地寒暄了一番……好吧,可能这个“虚假”只适用我,他很直率。这部分没什么好提的。
我问他有什么东西容易藏又“有用”,我知道我不必和杀手多嘴“好用”是什么意思。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像是职场上老道的商人从胸前的西装口袋里自然地掏出一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钢笔,他也把胸前的钉子递给了我。
【“嗯……不疼吗?”
“你指什么”
“钉子放在衣服里。”
“哦,是需要一点技巧。”
“教教我。”
“不,你学不会的,握在手里不让人看到就好了。”】
这很考验人,但是事情很顺利,我走进西侧的房间。他坐在长桌的一端,我也自然地坐在他对面,双手自然垂下就足以让他无法看到手心的钉子。再然后,借着“生气”的幌子手攥成拳头放到桌面上,确定他的确没有起疑——毕竟我已经大方地放在明面上了。
他还以为我在生气。
当他从身侧走过,我拉住他,拉衣服的动作只需要用到大拇指和食指,下一步,贴近,这样一来,他的视线里就没有我的手了。总不可能毫无缘由地靠近吧,那就亲他吧。
接下来,用拆绷带的动作作掩饰,从额头掉落的绷带会遮挡他的视线,我必须抓住这一瞬间动手。
——他躲开了。
钉子没有刺到脑袋,但是划破了肩,他向后退半步的躲闪,似乎是疏于自己的速度会因为我的念能力而下降的考虑,钉子刺进皮肤,一条长痕从脖颈的底端一直延伸的肩头。
我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手里的钉子纠缠着皮肉。
我想他现在应当不像先前平和沉静的模样了——他面色惨白,但是身上流淌着耀眼的红色,应该比我微红的脸颊有着更滚烫的温度。
“真可惜,没能杀死你。”我甩了甩手上的血,几滴血从指尖滑到地毯。顺下裙子,从桌子上下来赤脚着地的时候发觉那不合脚的鞋子在亲吻的时候又脱落了——要穿好鞋子,小心别踩到人家掉在地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