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醒醒吧。”春桃揉了揉见月枝的太阳穴,她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困。”
“新来的执事传了话,让咱到前堂去。”她说着将少女扶起来。
好不容易不用和那女人拉扯,她只想休息。
“菹齑都当了大碟,一日日地没了主次。”见月枝漫不经心地说道。
餐桌边坐了三个人,仆人们心照不宣地给薛华留了位置。
糟瓜一盘,稀饭一碗,这便是他们的早饭。
“前些日子来提亲的那位郎君,可有欢喜。”见子琅并不应答,另起一个话头。
“……阿娘这才走了些日子,也不该有这些心思。”竹筷跺到了碗底。
“也好。”
奇怪的是,那女人像父女俩不存在似的慢条斯理嚼着一条腌渍冬笋尖,并不作声。
待见子琅去早朝,见月枝正打算离开,却被叫住了,“娘子要去哪里。”
“去外头。”
“干甚?”
“看制衣的进度,与你何干。”她本不想回头,但是语气里的不满已经冲过身去。
“娘子不必去了,我已经替娘子推了,那家铺子的风格太老旧,不衬娘子,放心,我另寻一家叫到府中。”
什么!她这是要束住自己的手脚。
“恭候娘子多时了。”才一转头一撮人就已携了家伙什齐刷刷出现在她前头。
“要干甚。”春桃心里起了戒备,拦在小主人身前。
“不急。”见月枝见此还是走了过去,这女人等着自己进套呢。
先是上来了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两颊敷得粉白,两颗眼珠子发黄浑浊,一撇山羊胡怕是用油捋过,是全身上下最齐整的地方,他手上没带什么工具,攒起手掌比划起她来。
明明隔了些距离,可面对面的瞧见了还是让她——反胃。
她撤后了一步,正欲走。
“哎呀,这授受不亲哟,苋娘你过来替娘子量身吧。”薛华在一旁笑着摆起手。
那叫苋娘的女人这才用皮尺对着她测量起来。
“娘子的药可比玲珑细多了。”女人把她箍住了。
“你那个在红阁当绣娘的女儿。”
“那小东西也不晓得多会回家。”苋娘前一秒还是慈母模样,后一秒便,“家里头都揭不开锅了。”
“你们也不容易。”
“得了……娘子这肩比兰溪的宽上两指。”苋娘的声音低了,传情报似的。
“那是,承得起华贵的衣裳。”这女人就差把凤冠放在嘴边了。
“刘家的依柔貌似也盘算着入宫呢。”做裁缝的在某些地方总是消息更灵通。
“哦?”和王家比起来,刘家更像个暴发户,就抓住了个前朝的尾巴,从小地方买官一步一步往陌都靠。
虽说这距离吧属实离郊区的土著都有些远,但这祖上不知道靠啥起家的刘家发家有够魔幻。
“听说这名字都是她抓阄抓出来的呢,够没谱的。”两边有一老一小掐住她的腕子,春桃不敢离开,见月枝只能由着被量臂宽。
“也别这么说。”薛华在一侧已经喝起了茶,“这几年做着才女人设,还是吃香的。”
“别哪天赔了哟。”苋娘终于量完毕,把皮尺往箱里一丢,笑着吩咐别人离开。
春桃忙跑到小主人身边,检查她的手腕,都有了指痕,只恨自己无能。
“够了。”颤抖的嘴只说出这些话。
“还不够呐,咱还晓得的不够多,怎么杀出重围。”茶杯盖扣在杯沿上,磨得人脊骨刺挠。
“你到底为什么不死心!”见月枝的胃痉挛起来,“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踏进那门一步。”
像要甩掉脏东西似的掸起衣裳,头也不回走开。
扬起的飞尘如絮,却沉沉堕在棍尖。
“军中有纪,战不退,集不延。”这话说的半点韵也不押,是直直挑向才后脚刚卡点进队的少年。
他算是晓得队友前夜念叨的深意了:身上这可不是啥保暖内衣,结结实实的重量压了一晚上把他压成个隔夜粢饭团。
“入军中,不谈理想,不谈养家,只管向前冲,还能把命拴牢在裤腰上。”长官两掌摩挲着腰带,话音不扬自威。
“是。”
“你们逢了好运势,这次的领军将帅之中有罗家,要是能被选入追随,日后可期。”
这话不用他说,士兵们早就暗地里传遍了。
长官伸出一拳,顶上的草秆默契地溜了平头——看来这是抓阄了,不给些日子拉练选拔,直接选取幸运儿,罗家对自己可谓够自信。
“抽。”
有了前面几个试错,后面跟上的也就咽口唾沫坦然伸手了。
“噫!我莫不是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