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臣。他拎着保温盒,像是为谁送饭食来了。她想起他宿在自家,两人分享豆浆和小笼包的早晨。有时候,她真恨自己爱他,于是什么都记得太清。他们曾短暂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仅这一项,她只怕要记到发苍苍,齿动摇。她打了个寒战。
迎面和他的眼神撞上,避不开,上前打了招呼,为上次的“提点”,她也邀请他吃饭。
“抱歉,我有其他的事。”
直到孟宴臣走远,叶子才晃过神来。她被拒绝了。又间隔了一会儿,她才觉出隐痛,心脏跳得很快,像要补上之前缺少的节拍——原来,在此之前,她从未被孟宴臣拒绝过。她在脑中操练过太多遍,她总预设他会回绝,可当这个场景当真实现时,她却不适应了。
和翟淼坐回校的车,她恍惚了一路。翟淼兀自讲话:
“在医院里有熟人就是好。”
“熟人?”
“就是替我看诊的许医生——我嫂子。”她显然对自家嫂子很满意,“以前,我可看她不顺眼了——”
“为什么?”
“她家以前和我家有过节,你不知道——她是孟家人。”
“孟家?”
“国坤那个。”
“可她姓许。”
“收养的——她是养女。”
叶子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讲:“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到站记得叫我。”
她反省,是不是哪一环出了差错,是音乐会上掉眼泪,还是餐桌上没藏好情绪?她心底隐约有个猜想,但她不肯承认——他只是对她没有兴趣了。她想不得,仿佛躺卧在榻上,翻个身,就滚上针毡,细细密密的,扎得她哪里都疼。念头把她困住了,胃像塞满石子的囊,很沉地往下坠,石子都是酸的,灼烧着,她疑心自己要呕出白烟。蜷在床下桌前,脚踩在椅面,腰佝偻着,她止不住地啃手指甲,磨秃了,又咬指尖,一小块皮肤,泛白,又涨红,继而又白。
她琢磨他的话。“有其他的事”——或许他只是没时间同她讲话,并未拒绝她的邀约。他从来都不拒绝,不爱去的live house也去了,怎会突然推辞这一场?一定是她会错意了。希望重新涨上来,她像遇水的枯海带,缓慢舒展。
把脚拿下,趿进拖鞋里,她翻找出手机,快速敲下一行话:
——我还欠你一餐饭,最近发现一家好吃的店,想和我一起吗?
——不用了,你不欠我。没有必要的事,不用再联系了。谢谢。
消息回得极快,都没叫她煎熬。她把回复反复读:“没有必要的事,不用联系”,言下之意,他并未单方面断绝两人间的一切来往,只要她有“必要的事”。
她只需等待一桩“必要的事”。
她等到更深的秋天,几乎逼近冬了。她等到国坤消防事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