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交锋，骚扰州府只劫掠富户不动平民，有时候看到平民生计实在艰难还会照顾一二，因此颇得民心。有百姓不时给他们通风报信，几次刮擦下崇南军没讨到好，吃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闷亏。
消息报到御前，顺帝起了兴趣，传下来的意思是能打，但不能杀。
顺帝想招安，李冰只能忍气照办，却不料几番接洽下连匪首的面都没见到，对方实行的就是一个“三不”策略。
不主动，不拒绝，不同意。
简直是油浸泥鳅滑不留手。
李冰办不了，便换个人办。
匪首心思莫测，东方俭自然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于是便落到东方溆的头上。
此次名为赈灾，实则招安。
前路凶险莫测，东方溆想的却是与他背道而驰的那个人。也不知到了沙县她会不会哭，想来是不会的，从小到大也没哭过几次，比男子都坚强。
他在船头立了许久，丝帕藏在手中，露出一角随风摆动，隐约能看到殷红丝线绣出的“明月奴”三个小字。
横也丝来竖也丝，方方寸寸是相思。
时值深冬，秋水河河水枯竭，途径北境流域早已冰封，船过不去，人也过不去。
且以思念寄北风，呼啸诉相思。
黎汀到北境后直接去的沙县。
屠城以后，沙县荒废至今。北境风沙重，昔日繁华不在，只剩下断壁残垣。
黎汀点燃香烛后席地而坐，面前空地上摆着几只酒坛。她拎起其中一只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五脏六腑在脸上烧出红晕。
“最近的酒庄离这有上百里，凭一人之力实在扛不了太多，诸位将就着尝一口，待北境收复后再不醉不归。”
“冯叔总说这酒好喝，有北境的味道，李元觉得这酒难喝，你们就总按着他灌，非逼他说好喝才放开。刚开始我也喝不惯，想说当初真不能怪李元，这酒又辣又苦真不是人喝的，但是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
“哥哥你在吧，待此间事了我打算与阿溆成婚，拜堂的时候说不定得对着满堂牌位，到时我将婚书烧了，劳烦你在地下念一念。”
“对了，张猛你大哥今年添了一双儿女，上月刚摆满月宴，我替你看过了，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有福气；黄刚你爹的风湿今年没犯，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王路家的收成不错......”
黎汀边喝边将各人家中情况道来，酒坛很快见了底，她拍拍身上尘土跨上马，深深看一眼脚下暗红的尘土后策马远去，身后风声如泣，似是有人在不舍离别。
漠城地处三国交界，三族混居，北境未失前是东离最北的城市。此地民风彪悍，不同族民经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只要不闹出人命官衙就不会插手，因此私底下也有不成文的规矩：打架可以，打死不行。
黎汀坐在早点摊子上喝羊杂汤，不远处两个汉子倒在地上互博，周边的人见怪不怪，不去制止，反而还拍手叫好。
片刻后，打赢的那个汉子手中钱袋上下翻飞，大喇喇在黎汀身旁坐下，无赖样冲黎汀笑：“小妞，叫声大爷，今儿这顿大爷请了，如何？”
黎汀似笑非笑：“叫你一声大爷你敢应？”
于大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说完也叫了一碗羊杂汤呼噜呼噜喝起来。
此时对面的客栈出来一人往西边早市走去，看穿着应该是店内的掌柜出门采买食材，经过早点摊子时接到黎汀目光还冲她笑了笑，眼里全是陌生。
于大吃饱后顺手用袖子擦了擦嘴，看到黎汀还盯着掌柜背影，小声道：“此人名叫孟勉，两年多前来的漠城，身无分文饿昏在客栈门口，当时的老板心善给了他半块馒头，看他手脚齐全也不似坏人，又无处可去，就收留他在店里跑堂，去年娶了老板的独女，这间客栈如今便是他夫妻二人管着。”
“听人说来的时候就前事全忘，大夫瞧过也得不出结论。”
黎汀收回目光，两年多记忆全失来到此地，面目还与李元全然一致，她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此时一个女人走出客栈门口张望，一只手小心撑在腰后，肚腹高高隆起，寻不到人又慢慢挪回客栈里。
早点摊上的两人目光一致盯着女人的肚子，眼神晦涩不明。
黎汀两指捻着衣角揉搓，碗里剩下的羊杂汤还冒着热气，蜿蜒而上浸润她的眉眼，看起来无辜灵动，整个人添了两分楚楚可怜的意思。
衡量得失的时候揉搓衣角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于大看到她放下铜板起身，留下一句：“把十一叫来。”后便往客栈走去。
于大点点头，知道那副人畜无害的皮囊下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一军统帅。看桌上铜板远超两碗汤的价钱，心想主子就是大方，不吃白不吃，转身冲着早点摊主喊了一句：“再来一碗！”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