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白胖软糯的婴孩,一张圆圆的脸,颊边生着浅浅的梨涡,不哭闹,很爱笑,抱在谁怀里都能安然入睡,十分省心。
殊不知杨修容生她时元气大伤,没有奶水,宫人只以米糊稀食喂养,竟难得的养得如此白净可爱。连皇后都喜爱不已,在御前多次美言。
那时晋帝尚且沉浸在失去宠妃郁氏的痛楚中,完全忽略真珠的存在。皇后提及冷宫里的杨氏母女,才有一点模糊印象,原来他还有一个女儿,是罪妃杨氏所生。
奇怪的是,晋帝对杨修容厌恶到生死不见的地步,对真珠却异常宽宥。即便从未召见过这个血脉存疑的女儿,还是容她以公主的身份长留宫掖,甚至破例为她添了一位乳媪。
真珠由乳媪秋娘一手养大,对生母杨修容没有太深的印象。偶尔见上一次,都是在特别重要的年节上。
小孩的记忆里,杨修容总是病歪歪地躺着,下巴尖瘦,面色泛着一层淡薄的青灰。
杨修容是眉目温婉的美人,说话轻声细语,涓涓细流一般,甚是好听。
她对每个人都友好和善,柔和得像春天的乳燕,只有对着真珠,美丽的眼眸写满了道不尽的复杂,似乎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憎。
旁人看不明白,杨修容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对幼女像对长女同昌那般慈爱。
或许,杨修容是爱这个幼女的,毕竟有人曾看见她偷偷抱过真珠。在周岁那天,抱在怀里看了许久,眼神里有前所未有的爱怜。
真珠五岁时,杨修容第一次为她过生辰。
宫人在杨修容脸上看到挣扎的神情,她双手颤抖地抱住真珠,眼睛里滚着泪珠,“你虽为帝子,到如今还未有像样的名字,倒不如平民子女。”
真珠挣开了她,气咻咻道:“我有名字,我叫真珠,元真珠。”
杨修容突然脸色大变,抓过女儿的肩大力摇晃,“谁准你出去的,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住的什么人……”
真珠高声道:“他是父亲,我为什么不能见他。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出去……”
杨修容扬手打了一个耳光,真珠摔倒在地,难以置信地望着状如疯魔的母亲,哭着跑出去,再没有回来。
后来,庞贵嫔牵着真珠走进了这座从未涉足的冷宫,告知杨氏,她会视真珠如亲生。
真珠成了庞贵嫔的养女,宫中称她庞公主。
真珠长到六岁,容貌开始大显,一张脸明艳张扬,不像温婉佳人杨修容,也不像棱角分明的晋帝元伽。
宫中流言四起,真珠并非元氏血脉,而是杨修容与人私通生下的孽障。
这种让宗室蒙羞的流言没有流传太久,因为南朝突降一场大雪,几位年幼的皇子抵不住风寒相继夭折。
宫中丧事不断,杨修容也在秋天病重不起。
皇后见她实在可怜,心生恻隐,让两个女儿侍奉榻前,陪伴她走完生命最后一程。
长女同昌公主,极像杨氏,但在一场大火中烧毁了容貌,好在认在冯贵妃膝下,有冯家做后盾,又曾伴随御驾多方征战,渐渐有了声望和出路。
杨修容为同昌欣慰的同时,隐约感到一丝潜在的威胁。
在仅剩皇女的宗室里,公主皆在议储之列,同昌为陛下看重欣赏,成为东宫之主指日可待。然而真珠有庞贵嫔扶持,以庞氏今日的权势地位,真珠势必成为同昌的绊脚石。
要替同昌扫除障碍,就不能妇人之仁。
杨修容杀机立现。
她步步筹划,总在同昌不在时,把真珠招到跟前,慈爱地抚着小女儿的脸,叫她真珠,给她好吃的,把她抱在怀里亲昵,用一个孩子内心最渴望的母爱浇灌着,直到她放松仅剩的警惕,时机成熟。
一天,杨修容拉着真珠的手臂,拍了拍枕边,“真珠,躺到母亲身边来。”
真珠顺从地爬上去,杨修容盖上被褥,哄着她入睡。
夜深人静,熟睡的人没有丝毫防备,也不会被谁发现。
杨修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真珠蹬走了被褥,温润白透的玉石静躺在她小小的身躯上,是一块鹿形的玉佩。
杨修容见过这块玉鹿,在真珠周岁那日,第一次抱起她的时候。
其实,那时候她就起了杀念。
杨修容拉高被子,一点点地盖住了幼女的嘴唇,遮住了鼻子。
“我也不想杀你,可是你太不听话……”
真珠动了一下,似乎有醒来的迹象,杨修容再没有半分犹豫,用力捂紧被衾,窒息之下,真珠开始拼命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