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的事情,她应该习惯的。
她妈妈去世后两个月,姜海就娶了新人,从那时起他就性情大变。
她从最初的愤怒不解变成现在一笑而过,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不在意这个父亲了。
但今天看到姜海的采访,她却像被敲了一记闷棍。
说不清是难过还是什么,一点点挤在她的心口,让她一下子失眠。
她确实不孝,姜海说的也没有错。所以姜海将她的错误公之于众,她得到了铺天盖地的谩骂,她成了人人诛之的不孝女,白眼狼。
姜若瓷怔了一会儿,扯着唇角笑了起来:“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被这么多人骂吧,有点点不适应,你不用担心我啦。”
容昭从椅子上起身,坐到了姜若瓷的身边。
他不会安慰人,想了一会儿,他抬手,将姜若瓷上扬的唇角按了下去:“别笑了。”
姜若瓷果然就不再笑了。
她垂下眼睛,任他温热的指腹贴着她的脸颊。
容昭想了想,又说:“他不对。”
姜若瓷摇头,“他说的对,但是……”
她沉默下来。
容昭接上她的话,“但是你做得也对。”
他收回手,“他做错了就要承受后果,你没有错。”
“我也觉得我没做错,”姜若瓷小声说,“我不想对不起妈妈,我很凶的,我要帮妈妈出这口气。”
容昭不由笑了一下,“嗯,你很凶,你也很厉害,所以你做的都对,知道了吧。”
姜若瓷点了点头,却还是闷闷的,“我知道。”
容昭仔细瞧着她,她垂着眼睫,鼻尖皱起细小的折痕,他思考了片刻,问她:“你是因为别的事情难过吗?”
“我没难过。”姜若瓷还在倔强。
容昭打量着她,“你难道在为姜海难过?”
“我说过了我没有难过。”姜若瓷陡然凶巴巴抬起眼,“你不许说我难过了!”
“好。”容昭抿紧唇梢。
半晌,他又试探问,“那你在生姜海的气?”
姜若瓷没吭声,只是眼眶忽然变得有些红。
她也紧抿着唇,也不知道在强撑些什么。容昭伸出手,又使坏一样戳了戳她的脸:“生气就生气,骂出来就好了。”
姜若瓷气鼓鼓撇开脸,“别动我!”
“好。”容昭悻悻收回手。
他这样听话,让姜若瓷的坏脾气使不出来了。
“我也不是生他的气,我就是……就是在气我自己,”她降低了语调,红着眼睛,“这都多少年了,我怎么还没有习惯,我怎么还会因为我爸……因为他难过……”
她忿忿地垂下眼,“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讨厌姜海,她不应该再被他影响情绪,她为自己的难过感到不值。
可当自己再想一笑而过时,她却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来从前。
宋心研活着的时候,姜海其实对她挺好的,他会带她出去玩,也会尽心地照顾她。虽然他并没有十分疼爱她,但在她的眼中,他算是位合格的爸爸。
是她以前很爱的爸爸。
可这样的爸爸,却在宋心研去世后,那样快地娶了新人,并将后妈的儿子捧在掌上,视若亲生。
她这个亲生的、从小养大的女儿,在一夜之间像是变成了一块抹布,被他剥夺,被他嫌弃,被他厌恶。甚至眼下,他还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让所有人同他一起践踏她。
为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他怎么能变成这样?是宋心研做错了什么,还是她做错了什么?
姜若瓷想不明白。
这个问题,她从前其实问过姜海。那时姜海不仅没有告诉她答案,还冲到她面前甩了她一个耳光。当然,这个耳光没有甩成功,姜若瓷冷着脸避开了。从那以后,她就没再问过姜海,暗中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
一转眼就到了现在。
她的复仇计划很成功,海研日薄西山,姜海他们步履维艰,眼看就要破产。姜若瓷是高兴的,她以为自己已经不想弄明白这一切,她以为她已经看透并习惯了这样的姜海。
可她竟然还没有。
她看到姜海在媒体上将她唾骂得体无完肤时,竟然还会觉得难过。
姜若瓷环着空落落的手臂,闷声说:“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一点点难过。但就真的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她的话音未落下,容昭伸手拉住了她的肩膀。
姜若瓷的发梢在空中划出一道柔软的弧度,随后连人带她的尾音,全部被他拉进怀里。
容昭密实地抱住了她,他说:“嗯,只有一点点。”
姜若瓷发红的眼眶终于湿润起来。她慢慢垂下头,将眼睛贴在容昭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