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已有三年,大应时和岁丰。
歌舞升平的京城,渐渐按捺不住了。
新帝勤勉政事,当然再好不过,可是三年过去,也该到选秀时间。
鸡鸣寺大殿之内聚集了京城最尊贵的一批人,一位僧人端坐佛像前,仔细端详面前这根竹签。
突然,他瞪大了眼,高声叫道:“凤命!天生凤命!”
这一刻,佛像的眼睛反射阳光,亮了一瞬。
此话一出,鸡鸣寺里本在闲逛的人们都顿住,不一会儿通通涌向大殿。
好巧不巧,柳晚意所在的长廊正好人群密集,她没有和众人一样前往大殿,想往后退却被撞得慌不择路。
头上的伤泛起疼痛,她捂着头转身匆匆向前走,却撞上一个黑影。
“柳小姐。”
这个声音低沉,若是其他小姑娘,定要迷进这一声柳小姐里,然而柳晚意的心砰砰砰地乱跳,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她抬头。
果然是大应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神威将军。
面前的人高她一个头,玄衣墨发,剑眉微微皱着,好像不很开心。
在柳晚意的记忆里,他从没有过开心的时候,从前,是繁忙的政事压着他的眉,现在,是死去的挚友握着他的心。
想起以前,她又心虚又害怕,只庆幸他没有认出她来。
姜怀漠低头静静地凝视她,墨色瞳孔里暗波涌动,像是等着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叫一声,声音细弱蚊蝇,“将…将军。”
他还笔直地站在那,默默地看着她,不断有人从他身后穿过。
等到人都散得差不多,姜怀漠颔首,为她让开一条路,柳晚意脖子都酸了,终于能低下头走开,却又看见他的手按在剑柄上。
他的剑也是幽深的玄色,他的手上布满了结实的青筋,好似巧夺天工的雕刻品。
这赏心悦目的一幕本应让人流连,但这个动作却让柳晚意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小命不保。
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脚步引得鹅黄衣摆翩翩翻动,只想离他远远的。
柳晚意刚刚跑到长廊另一头,扶着墙气喘吁吁,想着该是理他很远了。
不料,身后传来她的丫鬟春生的问候声。
“大人,您看到柳二小姐了吗?”
柳晚意转头,姜怀漠背对着她,高大的身躯正好挡住春生,这时候躲开春生绝对发现不了她。
结果,姜怀漠好心地侧过身,指着她,“喏。”
此刻,银杏叶也顿在半空。
春生看见她,俏生生地笑起来,“小姐,大小姐正找您呢!”
柳晚意硬着头皮,“好,带我过去吧。”
没想到没一盏茶功夫,她就要从姜怀漠身边经过第二次。
姜怀漠这人很奇怪,很喜欢用一种淡淡的眼神看着别人,也不像登徒子,一边用“你很可疑”的眼神看着她,一边又瞳孔失神,似是思考“我该不会是想错了”?
不过只消一会儿,柳晚意就逃脱了这种眼神震慑,春生带着她走到鸡鸣寺大殿外,数十位贵女围在一起,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她们虽拉拉扯扯,实则暗中分为两派。
柳晚意无意于这场纷争,经过一位身穿紫衣华服的女子身边时,听见她正在自言自语,“天生凤命…天生凤命,怎会如此?”
仲秋的风不大,吹着那位女子的发丝,竟有些落魄。
这个人她认识,太傅独女,当年京城的贵女像是雨后春笋,忽然间就冒出许多来,她们年龄相仿,一起长大,一起学习。
有心之人将贵女们列出来比较,这位太傅独女花辞盈,才华样貌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存在,唯独脾气差了些,这几年和柳清姝名声相齐。
偏偏她又自视甚高,非要和柳清姝争出个高下,长此以往,贵女们逐渐分成两派。
如今看来,恐怕是天生凤命只有一个,让花辞盈有了心理落差,不敢相信吧。
柳晚意懒得管她,径直走向自己的阿姐,只见她静静地站在梧桐树下,从远处看,仿佛一副画。
她站在柳清姝身边,微微抬头,“阿姐,你开心吗?”
喃喃自语的花辞盈忽然住嘴,往这边看过来,目光带着探究。
柳清姝看向她,笑得十分浅淡,“开心倒谈不上。”
反而有一种即将身入囚笼之感。
柳晚意明白她的感受,当她身在皇宫时,觉得这世间没有一处像皇宫一样富丽堂皇,人人都应入宫享受。
然而当她习惯了宫外的生活,才知道皇宫就是一个没有上锁的笼子,锁住的是人心。
这边还在伤感,另一个人讽刺地笑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三个人的目光对上,其他无所事事的贵女也注意到这边,局势瞬间变得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