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到城市的距离,火车站有长长一程。我们从小小的起点落下一些人,换一张去终点的崭新门票。
江州二月的天寒意不减。
苏由出门的时候走得急,只穿了一件加绒的卫衣,外面随便套了件不算厚的棕色大衣。出了检票口就是乌泱泱的人群,大家挤在一条窄窄的扶梯通道,面色不明。
张鹤一比她早进站,右手提着一个与他本人并不搭的粉色行李箱,手里还塞着两张火车票和身份证,站在旁边的楼梯处等她。
他站的地方很显眼,苏由一眼就看到了。她走过去的时候,张鹤一正盯着手里的火车票信息,小声道:“怎么离得这么远?”
苏由只听见了这半句,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离得好远?我们不是还没下站台吗?你就看见车厢号啦?”
苏由有些近视,但一般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带眼镜,所以平时看不清的时候会习惯性眯起眼睛。可这时只能看见一方低低的白色天花板。
张鹤一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往兜里一揣,拎起箱子往下走,边走边道:“帅哥的事情你少打听。”想想又不放心道:“你没带眼镜能到了苏州能认得出梁理舅舅吗?”
苏由回道:“我是近视又不是瞎。”
“那就行。”
下了站台人群就分散开来,大家脚步匆匆,对着车票上的座位走进一节又一节的车厢。也许是该道的别都已经道完,该开始的旅程也正在开始,火车的经停站并没有出现故事里的不舍情绪。
苏由却好像终于后知后觉到,自己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一个人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不再是生日愿望里,新年愿望里,各种愿望里她反复和张鹤一说过的秘密,不再是过去半个月里和爸爸的不断重申和说服,也不再是日记里那一张长长计划表里的任何一环。
她靠近十七岁想要立刻去做的事情,终于就要梦想成真。但现在她却感受到了一种隐秘的失落。
下了站台很快就到了车厢门口,工作人员正在有序不紊地检票,前面人不多,只有零星两三个。张鹤一正准备叫身后的苏由拿好身份证,却听见后面传来闷闷一句:“我自己进去吧,省的麻烦。”
张鹤一一回头,就看见苏由把卫衣帽子拉了起来,她脖子有些长,整个脑袋都拢在里面,显得帽子有些撑,像是宽松大衣里钻出一截鸵鸟脑袋。
张鹤一把她的帽子拉了下来,这才看顺眼一点道:“好丑,谁教你这么戴帽子的?”
苏由如实回答道:“就刚才有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走过去了,看起来超酷的!”
张鹤一把脖子上戴着的围巾拆下来,认真给她套上,甚至没抬头看一眼,道:“那你看见人家也整个脑袋装里面了?”
苏由摇头:“没看清。”
张鹤一给苏由戴围巾的时候,苏由就乖乖站着。她的余光胡乱张望着,突然瞥见靠近尾端的那一小截上印着“zhy”的图案,才突然想起来这还是她去年圣诞节送给他的礼物。
当时班上流行这个,她就跟风定制了一堆,每条围巾的尾端,不显眼的地方,都写着每个人的名字首字母缩写。印象里一直坚持走酷哥路线的张鹤一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习惯在冬天戴围巾,不过后来他戴的围巾太多,款式五花八门,她还以为这条围巾早就光荣退休了。
围巾勾着苏由的下巴,几秒的沉默后,她闷声道:“我马上就要走了。”
张鹤一面色如常:“嗯,我知道。我等下给你放完行李就下来。”
苏由说道:“不用了,行李箱里就塞了几件衣服,不重,我一个人可以。”
“也行。”张鹤一不太熟练地又摆弄了几下围巾的造型,终于勉强满意,他没再重复那些叮嘱的话,只是说道:“等下次哥去苏州看你。”
苏由眨了眨眼睛,说道:“你是不是还忘了跟我说什么,比如祝我一路顺风之类的,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苏由这种一不知道说什么就开始胡言乱语,没话找话的毛病张鹤一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忍了忍,还是没憋住道:“舍不得你现在就下车。”
苏由:“……”果然,这才是她熟悉的张鹤一。
张鹤一一脸小媳妇样,道:“苏州有什么好的,非要往那跑。”
苏由眨了一下眼,乖乖回答道:“去苏州不用写寒假作业。”
站台的广播里响起,播报着即将发车,请尽快上车。苏由接过张鹤一手里的行李箱,故作潇洒地挥挥手告别道:“走啦!下次回来我给你带苏州的特产!”
张鹤一回她:“知道了。”
苏由买的位置靠窗,她刚坐下,口袋里手机就响起振动的声音,和火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她看了一眼手机页面上显示的“宇宙第一拽哥”的备注,又看向窗外还没走的拽哥本人,按下了通话键。
“差点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