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把人轰出去,必须腾出一间来!”
她话说得十分难听,声音又尖利刺耳,躲在她身后的初一都替掌柜捏了把汗。
那掌柜的却显然已经习惯了小姐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丝毫不见不悦,亦没有惊慌之色,态度恭谨更甚,脸上堆着笑不卑不亢缓缓回道:“若是非要把人赶出去,也不是不行。为了小姐,小人也甘愿做这个罪人。不过这雅间里坐的都是贵客,万一影响了钱家的声誉怕是不妥。不如还是去请示老爷一番,小姐稍待片刻,小人这就去差人送信,若是得老爷首肯,小人势必首当其冲,帮小姐赶人。”
一听他说要去禀报她爹,钱翠珍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才从钱家跑出来,坚决不肯回李家把她爹气了个半死,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在这赶客,恐怕到时他忍无可忍,非要把自己绑上押送去李家不可!
她神情僵硬地抬手拦住作势要走的掌柜,有些心虚地说道:“既是为了钱家,的确不该鲁莽行事。我想过了,还是贵客要紧,自家人委屈一下坐在大堂也无不可。我...我这便去坐了,你去准备准备,拿些茶点过来。”
掌柜的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讲,似笑非笑地看了初一一眼,仍旧是那副极近阿谀的态度,连连夸赞小姐懂事明理,让她根本挑不出毛病。
等他退下,钱翠珍看了看初一,自觉十分尴尬,红着脸对她说:“那个...跟我去二楼坐吧。”
初一乖巧地点了点头跟随,她当然不在意什么雅间不雅间,不过那掌柜饱含深意的眼神让她有些不适,可顾及着钱翠珍的颜面,她也没提出马上要走。
在前头带路的钱翠珍见初一根本不提雅间的事,不由觉得她十分贴心,神情也自然了许多,开始极尽热情地招待她,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到了二楼,简直就如同进了另一番天地。
初一不由连连惊叹,没想到这让钱翠珍十分瞧不上眼的大堂就已是这般奢华。
她还本以为这里会像茶楼大堂那样乱糟糟的,实则截然相反,堂内并没有长桌条凳,反而是精致的圆桌。
桌桌都是黄花梨木,刻着各式各样的雕纹。每桌之间都有些距离,其间立着金丝绣的屏风,若不起身根本瞧不见边上的人。
室内散发着令人安神的幽香,她路过时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其中一桌上摆着糕点清茶,寥寥几人坐着低声窃窃私语,偶尔饮一口茶,呷一口点心,好不惬意。
二楼大堂只剩下两三桌空闲,钱翠珍四处打量一番,选了个靠里临窗的位置,安排初一坐下。
初一被这里震住没见过世面的神情极大地满足了钱翠珍的虚荣心,也弥补了她刚刚丢掉的脸面。
等掌柜的端了茶点上来,钱翠珍亲自上前接过来把他打发走,送到桌前给初一倒了杯茶。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初一小口把茶水咽下,赶紧追问:“如何?”
初一抿嘴笑了笑,点头夸赞:“不错。”
“只是不错?”
钱翠珍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意,自己也端杯喝了一口,喃喃道:“这可是今年新出的品种,州府那边最盛行的好茶。”
她蹙着眉咂咂嘴,这味道,没问题啊!
初一见她又要不高兴起来,忙道:“许是我不懂茶,我总觉得,有些苦。”
钱翠珍了然地笑了笑,她也明白这人一看就是穷苦出身,当即点点头说:“没错,你啊,就是见识太少!”
她语气中的不屑之意理所当然,似乎根本不在意会不会冒犯到初一。
初一迎合她笑了笑,老实承认。
钱翠珍便又迫不及待地展示起各样点心,初一十分配合地每样都咬了一小口,却总觉得这点心比商宁买的那些要更甜腻,似乎再没有印象中那般可口。
可瞧着钱翠珍满脸期待,她还是勉力咽了下去。
等她都吃完,钱翠珍似乎还在对那茶的事情耿耿于怀。
她猛地想到什么,骤然眼前一亮,对初一道:“你等会儿,我去取我爹珍藏的茶来,管饱叫你大开眼界,从未喝过这么好的茶!”
她想到什么就非要做不可,初一没来得及阻止她便没了踪影。
初一坐回原处,忽然回想起屠苏眉眼专注地泡茶的样子,再想到钱翠珍说的那从未喝过的好茶,抿着嘴无声偷笑,在心中悄悄说道,那也未必。